最難成就一凡人

有人說,看你的文字,永遠都是瑣碎而平淡的小情感,小情懷,小生活,就像拘在一間小小的屋裏,自己在和自己說話,看不到外面世界的深和遠,跌宕和起伏。


有人說,讀你的文字,總是能從中讀出一些矛盾又對立的東西來,情感如此,時間如此,人與人之間也是如此。似乎就很難看到一個堅定的態度和表述。

有人說,面對你的文字,很難產生激盪激動和暢快感。以爲是一頓可以饕餮痛快的大餐,結果越喫越日常,沒特別的驚喜,也沒特別的抗拒,頂多回味起來還行。

有人說,你這樣寫,雖然其中也有能觸動凡人心的溫暖在,但又和當下的凡人心離得遠了。當下的焦慮浮躁和失措需要什麼來安慰?一針見血的痛和快而已。

好吧,都算對吧,但遺憾的是,我還真改不了,也無力更改。原因簡單,那就是我本一凡人,我能體會的一切,只來源於我自己,我能體會的生活,也只是我當下能把握和觸摸到的生活。稍微遠一點的人、事和社會,我自認無力評價,無力改變,無力介入,無力深刻。我能做到的,就是努力一點點的,把自己搞清楚,把自己的生活弄明白,在個人的方寸之間,盡力安放自己的心和情感。

不用自己的生活麻煩他人和社會,也不想被他人和社會麻煩了自己的生活。明哲保身?缺乏社會責任感?不不,這只是對自己有清醒的認知而已,自認爲自己從來就沒有可能用高大高尚睿智深刻影響其他人的能力。

做好一個凡人,就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了。


凡人的生活裏,有什麼“大”存在嗎?沒有的,全都是“小”在支撐。小家小業小情小調,最浪漫的終極訴求裏,不也無非是擇一地而居,守一人終老嗎?一個人的滿足和幸福裏,也就真的只能夠裝滿自己的一屋而已,感受到了,得到了,那外面世界的深和遠還需要操心嗎?或者說,那些爲“大”操心的,也不過是還沒有得到自己的“小”而已吧。

至於矛盾和對立,這本身就是所有人情感中始終存在的東西啊!我們以爲我們在情感中能把什麼堅守到底呢?親情友情愛情,不都是會隨着時光,隨着閱歷,隨着生活的變遷,在不斷髮生改變嗎?離開家纔有了鄉愁,成了家才懷念愛情,和父母隔着距離了纔開始惦念,朋友走散了纔回想過往。我們的哪一種感情真能做到情比金堅啊!

生活,本來就是在平淡和重複中固收的一個過程,全看一個人自己的體會和堅持。所謂新鮮,所謂激盪起伏,所謂無窮無盡的新開始和新世界,它們存在嗎?當然存在,但是,也只會存在於我們對於現實生活過久了之後的厭倦裏。好吧,始終新鮮,始終新開始,始終不停頓,那久了之後,會不會也厭倦呢?如果不會,爲什麼我們還會對以往生活中的很多東西念念不忘,比如家裏的味道?

凡人當然是最容易在生活中得到滿足的,而所有的幸福也都是很凡人的表達,比如家人在旁,燈火可親。爲什麼會這樣呢?因爲很多時候,幸福只能依託着人世的煙火才能發生,纔會有它的溫度,但凡慾望超出了煙火,厭煩了煙火的平常,那凡人生活中的一切,都成了不幸福的根源。一針見血對這些人有用嗎?沒用,只會被他們鄙視着說,看,這就是無能者的生活。

所以,就這樣吧,喚醒和拯救,安慰和深刻,哪裏是一個凡人該有的責任。對我而言,能清楚自己的喜悅和憂傷,能體會日常的溫度和飽滿,能觸摸內心的想念和珍藏,不空洞,不虛妄,不偏執,不自憐,不抱怨,就已經足夠好了,當然,還不能少了感激之心。

對我而言,這纔是生活中最大的最難的最值得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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