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母親看到的春天

母親說,要不就出去看看春天?

我說好啊。

這就從買土豆變化成了看風景。


母親出院已經一星期了,一星期裏再沒下過樓。早上陪母親喫早飯,還是玉米糊糊和包子,母親說給你換個口味中午喫紅燒肉吧?我說好啊,可家裏沒土豆了,要不我們一起去買吧?

母親猶豫片刻,就決定和我出門看看春天。

我心裏想,到底是母親的性格啊,喜歡安靜不喜熱鬧,就算出個門,目的也絕不能混淆。

其實呢,在這二月底的季節,母親所在的阿克蘇這個小城,是沒有春天的,花開草綠在我的印象裏,那起碼都是三月中或者三月底以後的事了。想看春天,除了風開始和煦之外,其他等於奢望。

出了小區,幾十米外的小市場裏擁擠噪雜,走人都困難。快快買了幾個土豆,我說要往裏走走嗎?母親說回去吧,回小區裏轉轉,在這裏眼暈。

也奇怪,如今的小區,除了零星的幾個老人和孩子,再看不到多餘的人影。母親說,這幾年也怪,在家一整天,也聽不到樓下有什麼動靜。人都到哪裏去了呢?

我想,也許真就是因爲三年的疫情,一開放後,太多人一點都不想待在家裏了吧。

母親在小區裏走走停停,看到一個枝枝丫丫的幹樹枝圍起來的一個小園子,荒涼敗落寂寥的沒一點收拾過的痕跡,母親說,每年這裏開的芍藥花和大麗花可好看了,今年可夠嗆了,那家老人估計也搞不動了。

又走過一個同樣的小園子,母親看了半晌,說這個園子的花以前種的可講究了,今年看樣子也是種不動了。這種花也費事啊,翻地,種,移栽,施肥,剪枝,澆水,人老了就幹不動了。

樓前樓後,有柳樹,榆樹,梧桐,甚至還有蘋果樹,花椒樹,石榴樹,無花果樹,但一棵棵看過來,沒一棵有春天的影子。倒是有不少的鳥,嘰嘰喳喳的飛來飛去。


母親說,你看,春天其實已經來了,這些小鳥也開始精神了。

我聽了,就想起這麼些年,在父母家的客廳窗外,母親曾讓父親做了一個簡單的鳥食盒子,隔幾天就往裏放一些大米小米,每到冬天,在固定時間裏,都會有大羣的小鳥過來喫食。一到春天,那些小鳥來的就稀了少了,等春天最盛的時候,就沒有鳥過來了。

眼看着春天毫無動靜,母親說,帶你去看看那幾棵樹吧。

那是三棵長瘋了的新疆楊,我其實已經看過很多次了,都是一個根上生出三四個枝幹,每個枝幹都是一兩個人抱不住,都是往天空上直刺出去三五十米高,足可以稱得上整個小區最極限的高度了。

走過去,隔了二三十米,母親說,你看,那樹頂是不是綠了?

似乎有一點,遠遠看,楊樹樹頂,確實有一些淺青的樣子,像淡淡的輕霧。這確實是楊樹春天醒來時該有的樣子。

再走近,果然,那楊樹密密麻麻高高低低的枝叉上,滿滿都是一個個小花生一樣的,被褐色的外皮包裹着的嫩芽。

掰一個給母親看,母親說,再有一星期,估計這葉子就該爆出來了。

我是真沒想到,我一點都不奢望的春天的痕跡,竟然真的被母親在這裏找到了。

母親說,這三棵樹,都不是最早的樹了,我們二十多年前搬來的時候,這三棵樹因爲長的太老太瘋,底下都空了,所以都伐了。現在的樹,都是在原來的樹根上想起來的。你看,生命力多頑強,二十多年就長成了這樣。

我默默的聽。

陪母親回去,心裏的念頭就像這楊樹一樣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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