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盤醃豇豆‖家鄉的味道(1)


我家有個醃菜壇,高1米,小口,夏季有雨前壇外就滲些汗珠,不見汗珠天準晴,是個晴雨先知醃菜壇,壇齡足有百年以上。媽媽就用這晴雨壇醃豇豆。媽媽熗的醃豇豆,絕配紅辣椒澆上菜籽油,閃着紅豔豔黃燦燦的光,脆生生酸酸的辣辣的,油香撲鼻,令人垂涎欲滴。

妻說:這豇豆是深秋天氣轉涼後,媽媽精挑細選謝花三天的嫩豆,她用細線捆紮成一把一把,放于晴雨壇內,再壓上幾斤重光滑扁石頭封存起來。到了年邊,只要你說好喫,母親就拿塑料袋分裝一把。母親真的會做人情。這醃豇豆,隨着務工人的身影,插上翅膀飛出家鄉,飛進北京等大城市。它寄託着媽媽的關愛,它承載着親情希翼,它蘊藏着媽媽時時的叨唸。

豇豆,它不但是菜,它又曾充當過主糧。上世紀七十年初,山區生產隊收穫的糧食只能喫8個月,還有4個月完全靠國家供應糧。供應糧是大米、山芋角按比例搭配。所以,每年夏初至中秋,早插的山芋早早挖吃了;房前屋後,田邊地磡都種上豇豆,旺季時節,母親每天摘回兩大菜籮三十多斤豇豆。

母親把豇豆擺在篾匾裏進行分類。表皮癟了的留作豆種,掛在牆壁的竹子樁上;胖嘟嘟的留作當餐食用;二腰子氽水曬乾;細嫩的洗淨醃上。

胖嘟嘟的豇豆一炒就是半三鍋。母親用鍋鏟壓着一塊火柴盒大的臘豬油,繞鍋邊轉一圈,一陣油香飄過,立馬剷起油塊裝入油罐里加上蓋子。媽媽把豇豆推入鍋,鍋洞裏火苗發着笑聲舔着鍋底,豇豆在滾熱的鍋裏發出噼裏啪啦碰爆聲,翻炒一分鐘,媽媽把一葫蘆瓢熱米湯倒進去,用小火慢慢地燒上幾分鐘,一掀鍋蓋,鍋裏四周烏色的菜湯咕嚕嚕得冒着泡,雖然找不着油星,但喫起來總是潤滋滋。

說起當主糧,全家十口人,中餐只能量取半升糙米,放入四鍋燒開。三鍋燒豇豆,當豇豆燒至半生不熟時,剷起四鍋裏的豇豆拌入三鍋,用小火慢慢燒至飯香。

有時,我剝些豇豆米,掰2根涮竹①薄籤串起來,擱在飯上一起蒸。飯一香,我就早早地掀開鍋蓋,迫不及待拿着與妹妹們一粒一粒平分着喫。

祖父及父親收工回家,母親用鍋鏟把豇豆與米飯拌勻,盛上烏色的豇豆飯,全家人享受着“豬腸子灌豬腰子”②的主食。幾十年過去了,我每見到豇豆,就回味起當年能喫飽肚皮的豇豆飯的滋味。

現在過年,把哂的幹豇豆用熱水浸泡下,切成一段一段燒豬蹄。豇豆能吸取肥蹄油脂,很有嚼勁的豬蹄吸收豇豆那特殊的香味,二者相互滲透,喫起來油膩感減少,實乃人間美味。

妻會做酸豇豆炒肉末。這是當今生活水平提高了才能享受的一道菜。她把紅辣椒切成半粒米長,切些蒜、蔥、薑末與瘦肉丁爆炒一下,添些生抽,澆上菜籽油,一盤色香味俱佳的酸豇豆炒肉末真的人見人愛。

媽媽醃的豇豆,喫慣的豇豆飯,幹豇豆燒豬蹄、酸豇豆炒肉末。媽媽把很平常的蔬菜變着花樣做成美味佳餚。

無論生活水平提高多少,一盤醃豇豆仍然是最受喫貨們青睞。

註釋

①涮竹:20㎝長帶節竹筒,經千刀破成薄籤,專門用於擦鍋,相當於洗鍋球。

②豬腸子灌豬腰子:豇豆外表皮形似豬腸,豇豆米形似豬腰。這是智慧結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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