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山那條路那些人(三)

文|遇見君

我家門前的公路最早是土路,只要一到下雨天根本沒法走,我們大多都穿的是媽媽們做的布鞋,買雙膠鞋那時候要十幾塊可貴了,我當時上初中一個星期的伙食費才10塊錢。

下雨天出門有雙雨鞋是我期待了很久的事情,剛好有次爸爸回來了又下雨了,而且爸爸要去集市上買東西,就讓媽媽給爸爸說給我買雙雨鞋吧,並且要帶上我去試試鞋的大小合適再買。

在農村買東西要去集市上,在我們那裏農曆的2號、5號、8號,12號、15號、18號…以此類推只要是農曆帶258的大家都去集市上買東西,攤販們也都從山外面把各種各樣的物品拉過來賣,當時誰家要是258都去集市上買東西,大家都會說這人家裏有錢。

從我家到集市上去有8里路遠(4公里),爺爺去集市上騎他的二八大扛自行車,爸爸回來也騎,奶奶、媽媽和我去集市上要步行去,每次要去集市上買東西,就感覺這件事很隆重似的,一大早做飯喫飯,然後洗漱刷牙(那時候村裏人平時基本都不刷牙的,只有自己感覺要去很重要的場合纔會刷牙的),穿上平日裏捨不得穿的新點的衣服,有的誇個籃子,有個背個包或者蛇皮袋子(平日裏買了化肥的袋子暨大又結實,袋子上的紋路和蛇皮很像,所以叫蛇皮袋子)。我們哪裏一天只吃兩頓飯(早上10點,下午3點),有的家裏喫飯早,從早上9點鐘開始路上就陸續有人走着去集市上,大家三五成羣的說着笑着聊着,去的時候和這些人聊,回來又把聽到的又說給那些人聽,其實去集市上也是人和人信息的交流,所有的好事和壞事大家都知道了,十里八鄉的見面好是熱情,看看這又瞧瞧那。

下雨了因爲是土路所以爸爸不能騎車,而且要帶上我,把穿了一雙黑色的高腰雨鞋,最後只能是揹着我去集市上。

這是在我記憶裏,唯一一次在爸爸肩頭,爸爸的肩膀很寬,就想一面山一樣,就是這肩膀扛起來我們這個家。爸爸手臂很粗而且很有力,背氣我好像一點也不費力似的,走着把我背去走着又把我揹回來,到集市上來回找了好幾圈都沒有找到賣兒童雨鞋的,沒買到雨鞋我很失望,好久我都不開心,因爲那是我求了好久媽媽,才同意給我買的。這世上的事就是這樣的,有心栽花花不開。你越努力的事越就是不能順心。

我小時候就求過爸爸兩次,一次是買雨鞋沒買到,還有一次是想買個書包(小時候的書包都是家人用布縫一個,或者哥哥姐姐用過的),爸爸說等我考試考到班級前三就給我買,我也是不爭氣,學習成績一點也不好,小學6年從沒有考進過年級前三,自然書包的事也就泡湯了。

等我上小學5年級時,爸爸回來說要蓋房子,把家裏的老房子拆掉,然後在原有的基礎上再蓋新房子。爲了把房子基礎升高,爸爸僱人炸石頭,然後用小車一個一個把石頭推到門前,房前屋後到處是石頭,那時候沒有機械,所有工作全部靠人力,光提升房屋基礎就折騰了小半年,起早貪黑把全家人都累壞了,每一塊石頭都帶着家人的汗水和心血。

就這樣忙了快兩年,我家的新房子終於蓋好了,四間兩層磚木結構的房子可氣派了,那時候不要說全村就是全鎮子上都沒有幾家樓房人家,村裏人都爲我們家豎起大拇指,誇爸爸有本事,誰又知道那些錢都是爸爸從牙縫裏省出來的,爸爸的心願終於是了了,全家人可是揚眉吐氣了。

我以爲我們家就這樣會越來越好,誰知爸爸卻病倒了,以前就查出來的肝病,蓋房子這兩年過度勞累,致使舊疾復發,直接惡化成了肝硬化,醫生說這個病就看怎麼維持了,有的人能活幾十年,有的人能活幾年,這個晴天霹靂讓我們家人實在不能接受。

本來蓋房子就花完了家裏的積蓄,還欠了幾萬的債,爸爸這又不能去打工了,每天吃藥還得花錢,家裏人真是恨不得把一分錢掰開花。爸爸身體恢復好點了就去打工了,不好了就又去住住醫院,這種情況持續了有幾年。爸爸不打工家裏就沒有一點經濟來源,打工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我要到鎮上去上初中了,距離家裏8里路,要是每天這樣跑我很累,因此我就住校了。來到中學才知道自己跟別的同學差距有多大,首先沒有一件像樣的衣服,那幾年爸爸生病,我都是穿別人給的衣服。一下雨就沒有鞋子穿,因爲我只有布鞋。更缺的是生活費,每週媽媽給我10塊錢,我在學校一週要喫9次飯,星期五下午是不在學習喫飯,一碗麪7毛錢,每週只能花7塊3毛錢。別的同學都花錢買熱乎乎的早點喫,我只能回家喫從家裏帶來的饃饃。

小時候就有點口喫的問題,後來爸爸生病以後,整個人都自卑了,更不願意跟人說話,因此我的口喫更嚴重了,一句話經常要卡殼幾次才能說出來。

再來說學習,每天都在跟自己的肚子抗爭着,到了喫飯時候也就只能喫一碗,不夠就再喫點自己帶的饃饃,再加上家裏的情況和爸爸的病情學習根本提不上勁,我們小學沒教過英語,ABC都不會讀更不會發音,鎮子上的小學從4年級就開始教英語了,所以我的英語學的是一塌糊塗。

由於長期缺乏營養,我頭後面已經有一圈白頭髮了,那時我才十二三歲。初中那三年真是太難熬了,就這樣終於熬過了3年,初中畢業了,擺在我面前有兩條路:1是繼續上高中(家裏確實沒錢),2是輟學去打工掙錢補貼家用還能給爸爸看病。讓我去打工這條路爸爸沒同意,說我年齡太小了,就算去打工也沒人要,就這樣我就繼續上了高中……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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