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父親?

在羣裏爬樓看到有夥伴吐槽老爸或公公,太有同感了,而且心裏居然平衡了許多——原來這款老爺爺不只是我家纔有啊!

都說這病毒仁義,每家都會給留個做飯的,結果我家也是就錯了,最後一個陽的是老爸。我也陽的突然,中午還沒覺得有啥不舒服,晚上就燒到39.2,就這體溫,我還是戴着兩層口罩上樓去給老爸做的飯。如果我說我50歲的人了從來沒喫過老爸做的一頓飯,你們信嗎?

那天羣裏“跟父親聊聊”的話題我沒寫,看別人寫的都很感人,但我……但我肯定寫不出感人的,只能寫寫氣人的。

媽媽在世的時候,爸是個連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並且還引以爲榮的人,我印象中他除了工作,就是帶很多朋友來家裏喫飯喝酒打麻將,美其名曰爲社交。他的工作確實很出色,社交圈在我們當地也挺牛,辦很多事都可以“找人兒”解決,但對於我來說“爸爸”一直就是個外人,覺得他又霸道又專制,爲了擺脫他的樹蔭,我沒有接受他安排的任何事,自己考學自己找工作自己買房,總之就是不接受他的任何安排,不想受他的管制。

我特別心疼我媽媽,她是一個特別熱愛生活又有情趣的人,真不知她是怎麼跟老爸這樣一個無趣的人過了一輩子的,還把他慣得幾乎生活不能自理。媽媽生病的時候住在醫院,我既要上班又要照顧媽媽還要給他做飯,後來還是舅舅來幫我照顧媽媽,不然我就累死了。媽媽前後住院半年,他一個晚上都沒陪過,這也是我心裏至今都解不開的一個結。

媽媽去世後還不到三個月,他就開始尋找自己的新生活了,理由堂而皇之的就是:我不會做飯,得找一個做飯的。其實媽媽去世之後我就請了一個阿姨,老爸說住在他那兒不方便,我就讓阿姨住在我家,每天在我家做好飯讓爸過來喫,阿姨的工資、一家人的伙食都是我承擔。經濟上的壓力體力上的辛苦都沒什麼,但三個月,才三個月,媽媽屍骨未寒呀!大吵一頓之後,當然還是沒有攔住他奔回四川老家尋找新生活的腳步,正如爸自己所說:我這一輩子聽過誰的?!

這,也是一個難以解開的結。

幾個月之後,他找定了一個王阿姨,這個阿姨跟我媽媽的性格、爲人相去甚遠,但似乎頗合老爸的意,他一心一意地要傾巢搬到成都,又回到北京把他和媽的房子騰出來讓給王阿姨的女兒住,讓已經在那兒住了半年的我的堂弟搬出去……這期間我跟他又是一番大吵,然並卵。那一次我真的想過要跟他斷絕關係了。

老爸那一段新生活如我所料,維持了半年就結束了,王姨的女兒後來搬走了,但堂弟兩口子再沒回來,老爸也沒回來,他多少也有些不好意思吧。老家親戚多,總有人幫他張羅着找老伴,其實這事我並不阻攔,只是那個時候媽媽剛走,我需要時間接受,這是人之常情啊!

十年間老爸找過幾個老伴,都沒過太長時間,人家都是想找個能互相照顧的伴兒,誰願意找個老太爺來伺候着呢!這期間我們也幫他花了不少氣力,希望有哪個阿姨能留得時間長一些,但最終還是一個都沒留住。說起這些老太太,老爸認爲她們都太物質,都是隻認錢,都看不到他的迷之自信的人格魅力……姑姑說得對,老爸就是那種把鏡子背在後背的人——專門照別人,從來照不到自己。

畢竟他老了,畢竟他是爸,2020年我把他接回北京住在我家,想着是多陪他多照顧他,但他並不領情,喫完飯就回房間往牀上一躺,好不容易聊個天,只需兩句就能把我懟到牆上,就算問句:爸,這面鹹淡合適嗎?他也會懟道:啥合適不合適啊,湊合喫!

就這樣,半年就把我給整抑鬱了。我自救了半年,還是決定在同一個單元給他租套房子,爲了他老有所依,我必須照顧好自己。

雖然老爸現在跟以前比,脾氣一樣,處事方式一樣,對我的態度一樣,但我知道,不一樣的是,以前的他是秉性如此,現在的他是真的病了。不可逆的老年癡呆。

看夥伴們寫的父親我很羨慕,你們感受到的父愛我一直努力在記憶中尋找,畢竟我也是個有爸的人。

但我敢說我爸是幸運的,因爲他確定是個有女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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