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棵皂角树

皂角树,如今不太常见了。

在故乡,我只见过一棵皂角树,就是故乡清真寺里的那棵皂角树。

清真寺在小城后面的文屏山脚下,每次上山都要经过清真寺,每次都会看到那棵高大的皂角树,隔着围墙,看不见下面的树干,只能见到高出围墙很多的虬枝,几乎遮住了路的一半。每次经过这里,我都忍不住擡头看。春天它发出嫩叶,夏天浓荫密布,秋天叶子渐渐凋零,冬天只见树上吊着一个个弯刀似的皂角。皂角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呢?应该是在花谢后吧?不过我从未见过皂角花长什么样,也没见过刚长出来的皂角,每次留意到有皂角的时候仿佛都是在冬天。

冬天的皂角树有一种诗意的美,树叶落光了,只剩皂角,皂角一直挂在树上,被风干了,北风呼呼的时候,皂角相互撞击,会发出一种美妙的声音,像是某种乐器演奏出来的一样,那是留在我童年记忆中的一种美妙乐音。

我童年生活过的小村庄也有一棵皂角树,是小伙伴凤兰家的,在她家房背后。那时候,皂角是稀罕的东西,凤兰会摘去洗头发,说用皂角熬水来洗,对头发很好,也的确,凤兰的头发又黑又多,如黑瀑般。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样琳琅满目的洗发水,我不记得小时候是用什么洗头了,但我肯定没用过皂角洗头。皂角里有晶莹的皂米,可以吃,记得小时候凤兰分给我吃过。我们那时常常在皂角树下玩耍,听着风吹皂角的声音长大。

我十岁时,转学到城里读书,从此很少回老家,与儿时的小伙伴也渐渐疏远了,凤兰和她家屋后的皂角树,都留在了记忆中。

有一年凤兰表哥(也是我的堂哥)的孩子结婚,我回老家做客,遇到凤兰,岁月忽已晚,那时用皂角洗头的小女孩,如今已当奶奶了。我们在一起聊了会儿天,我提议去看看当年的皂角树。于是我们穿过村庄,来到了儿时的那一棵皂角树下。那时候正是秋天,皂角树上还有稀疏的叶子,赤褐色的皂角已挂在树上了。我对这株皂角树还有着特殊的感情,那是和对童年、对村庄、对小伙伴一样的感情,始终留在心底。不知道凤兰是不是也这样。她嫁到了他乡,父母早不在了,她对这里没了牵挂,几乎不再回来,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像我一样想起这棵皂角树。

人一年一年老去,树也一年一年老去,看到冬天的皂角树,总有种人树俱老的感觉,只是树就不一样了,春风一来,树上冒出点点芽儿,仿佛树的青春又活泛起来。

故乡清真寺里的那棵皂角树,不知多少年了,依然挺立在寺里,见证了多少世事沧桑,也看过了多少人来人往。如果一棵树会说话,它会说些什么呢?还有童年记忆里的那棵皂角树,它还好吗?没有了主人的陪伴,它会不会感到孤单?

去山上赏雪,路过故乡的那一棵皂角树,仰头望,皂角像一弯弯月牙似的挂在树上,那时就想,我也该为它写一篇文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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