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去的亲戚

佛说,没有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只有当下,可当我处于当下时,我难免想到未来。每一个美好的瞬间,一段美好的记忆,在未来的某一天看起来会是什么样的呢?

我有一个亲戚,她已经很老很老了,老到我现在居然不清楚她是否还活着,似乎还活着,但又似乎已经去世了,因为我最后一次拜访她还是二十多年前的事。

我父亲前些年制作了一本电子相册,里面就有她,那时的她刚嫁到我们家来,还很年轻,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那本电子相册里还有我的爷爷奶奶,我的外婆,她与他们是同辈的,可是他们都早已经不在了。而她就像一尊活化石,一直留存到现在,有意无意地延续着那段记忆,保留着那个年代遗留下来的气息。只不过现在这个时代已经把她遗忘了,或者说她遗忘了这个时代,依旧活在过去,在这个世上的某个角落苟延残喘,直到呼出最后一口气。

对于那张照片所捕捉的瞬间来说,我的视角就代表了未来,未来难以预知,可是终归会到来,未来没有止境,每一个接踵而至的下一刻都是前一刻的未来,前一刻就永远成了过去。

国庆的时候去我二姨的家,他们家从原先的老破小搬到了崭新的高层里,从阳台上望出去是开阔的马路和蓝天白云。我姨夫戴着一顶帽子,他已经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了,骑一辆电动车,我儿子要想坐在他后面被我们坚决阻拦了;我小的时候他用电动车带过我,当时我是坐在他前面,我还记得车驶过一排房子时(那排房子是我家附近最早建成的别墅群),他不屑一顾地说,这房子外观太土,还什么别墅呢。

他们的新家与我想象中的差不多,周边的环境也很宜人,带着某种郊区特有的静谧和空旷,可也并非人烟稀少,那一带是密集的住宅区。我姨夫最早是住在曹家渡的,我记忆中的曹家渡是个嘈杂、有烟火气的地方。一路上全是商店,白墙黑瓦的房子,当时还是上木门板的,一到打烊,就搬出靠在一边的门板,一条一条地并排插好。

我外婆家离曹家渡不过两站路的距离,我二姨没嫁过去之前就住在娘家。没有单独的房间,就在二楼走道里支了一张床。碰巧我在那里,在楼下和小伙伴一起玩,她就在楼上喊我的绰号。我警告她不许再乱叫,她不听,依旧高声喊着我的绰号。我觉得太丢脸了,一气之下冲上楼,跳到她床上,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她还在“咯咯”痴笑,但终于不喊了。

后来我在南模上学,她有一次骑车路过校门口,特地找人传话,让我出来一趟。我走出校门,她也没说什么,就说顺路经过来看看我,说了几句就骑车走了。在家庭以外的环境见到她令我有点不适应,那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

转眼她已经退休许多年了。中间搬过好几次家,始终蜗居在老破小里,这次终于彻底翻身了,只是她也已经到了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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