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談“專治”

其實所謂的專治沒什麼不可理解的。中國的許多家長就都很專治,孩子不能發表不同的意見,不然就是一頓訓斥。我清楚地記得我小時候是如何在飯桌上滿腔熱血地發表意見,又是如何被我爸一個凌厲的眼神或一句威嚴的的斥責給堵了回去。當時只覺得不服,也許我當時想要表達的思想確實有失偏頗,但不讓我表達我只會更不滿,而說服一個人又是困難的,因爲每個人的認知以及看待事物的角度都不一樣,與其白費口舌,不如索性制止他表達,這樣少了爭論,過一段時間他可能自己都忘了曾經有過這樣的“不正確”的想法。

當你完全有能力制止,你又怎會放着這種能力不用呢?年幼的孩子可以唬他,吼他,甚至揍他,年長點的孩子不能隨心所欲地揍,但至少還可以以家長的威嚴(我是你老子/老孃)好好教訓他一頓。這種能力是基於成人和兒童的體力懸殊,更是基於前者爲後者提供基本的生活保障,換言之,後者其實過的是一種寄人籬下的生活,因爲存在依附關係,而要改變心理上的寄人籬下,就需要家長一反常態地不去動用自己的能力,比如明明揍一頓或強行灌輸就可以完事,偏偏要苦口婆心地同他講道理,也不管他多麼幼稚無知,還要強迫自己聽取他的想法,瞭解他的感受,甚至免不了自我反省,自我懷疑,這整個過程相比獨斷專行確實要複雜得多。

學校裏這樣的例子也比比皆是。常見的一幕是班主任往教室門口(不論前門還是後門)一站,整個教室的人立馬鴉雀無聲。班主任就是具有一種獨特的威力,讓人芒刺在背,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記得我小時候,誰在桌底下看閒書被老師發現了,這個人整堂課就站在那裏上課,閒書沒收。但那還是因爲書比較厚,有一次有人在桌底下寫賀卡(那時都是紙質的),班主任老太陰着臉走過來,一把奪過卡片,撕得粉碎。我那時就在想,這是私人物品,她有什麼權利毀壞?毀壞她賠嗎?她當然不賠,連想都沒想過,她只是在施展她的威嚴,那一刻她覺得自己的權威遭到了藐視,所以要加倍施威。以後當然是沒人敢在課堂上做小動作了,所以這一招是管用的。

在規範行爲上專治是最有效的。它不能規範的是思想,但思想看不見、摸不着,最主要的是思想必須依靠行爲才能表達,所以只要規範行爲就可以了,何必再要規範思想?我後來回想當時在飯桌上發表的那些言論,覺得確實是不成熟的,是完全站在自己立場上的偏見。當然,我爸斥責我,他也帶着偏見。只是被壓制的一方因爲委屈會更多地去回想,也有更多的機會自我反省。但是,並不是所有人都會反省。有些事,比如自己心愛的東西(賀卡)被撕毀,帶給人更多的是怨恨,即便在課堂上做小動作是不對的,但也不該受到這樣的懲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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