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出的苦，纔是真正的苦。太多事，嚥下去，憋屈，講出來，自憐。
1
凌晨五點左右，在睡夢中的我突然被奶奶的叫喊聲驚醒。
我睡眼懵松，掙扎了幾分鐘後，還是起牀去她的房間看看。
果不其然，她摔下牀了。
頭朝地，兩隻腳還在牀上，但起不來，就這樣倒掛着。
這是我回來，看到她第二次摔倒了。
第一次是我結婚前夜，凌晨三點摔下來的，但當晚我沒有注意到，直到天亮我起牀去化妝才發現。
去拉她的時候，整個人已經在地上凍得瑟瑟發抖。
沒辦法，我趕時間去化妝，就讓我爸去扶她。
扶起來才發現，褲兜裏全是大便。
本來燒水給她洗，也是我的責任，但當天是我結婚，只能第一次放手不管。
我給大姑打了電話，讓她早點過來我家，順便給奶奶洗一下。
聽着她在電話裏的抱怨，我默默掛了電話，瞬間也覺得是自己多此一舉。
最後，是我爸給她洗乾淨的。
2
我喊醒了在睡夢中的父親，去幫我扶奶奶。
父親也確實不耐煩了，活脫脫地被老人折磨了十年。
一進門，父親就給奶奶一個“巴頭”。
還想打的時候，我攔住了。
奶奶似乎被嚇傻了，她沒想到我們的態度會這樣，她似乎覺得摔下牀是牀的責任，對於她，只是受害者。
因爲她完全沒有了思想。
久病牀前無孝子，我完全理解父親。
想到昨晚我看到奶奶的牀腳已經塌了，這張牀是我四年前用打工的錢給她買的，從此也讓她擺脫睡草蓆牀的日子。
牀是鐵的，很寬敞，沒有任何護欄，後面我又請同學來幫忙做了護欄。
可如今，牀也要塌了。
昨晚我打電話給表哥，讓他幫忙來焊接一下。他說這幾天都忙着趕工地的活，沒有時間來弄，我想讓他晚上來弄。
表哥笑着說：“晚上搞電焊不行的，上次你爸讓我去幫他焊牀，那晚回來之後我眼睛就特別難受。”
“哦，我知道了，那等你有空再說吧”。我失落地掛了電話。
本來還想讓表哥來幫忙看看客廳的燈，昨晚坐着突然就不會亮了，但還是沒有說出口。
父親去了姑姑家喫飯，回來看到客廳的燈不亮了，他的第一句話不是解決問題，而是對我說：“你們爲什麼要安這種燈。”
以前我們家燈都是用七八十年代那種，結婚的時候我和老公兩人做了裝修，便把燈也換了，想必大家都知道，就是那種在圓盤裏面的燈。
家裏給他裝修好，不出問題還好，一出問題就鬧得雞飛狗跳。
說到這，我竟然有點自嘲。
明明在婆家挺清淨的，可我放心不下，偏要回來住幾天。
這幾天我看着天氣好，就匆匆回來給奶奶洗衣服和被子，因爲也要過年了，最主要的是我過幾天要坐一個小月子，那時候我就來不了。
3
前幾天就想讓我老公和我去山上拉些柴火，大冬天的柴火已經沒有了。
上次我結婚的時候，還是姑姑家給的一車柴，現在也用完了。
可前段時間天氣不好，一直沒有去成。
昨天我看太陽好，就讓爸爸請了半天假，和我一起去山上撿柴。
看着滿滿的一車，拉回來，我心裏也莫名地平靜了很多。
雖然現在已經很少用柴了，但在農村，又未真正地脫離世俗。
比如，老人如果有什麼突發情況，就得燒水。突然變天，也有柴烤火。
結婚以後，我一直在幫扶原生家庭。
我時常問自己，不是說結了婚以後就會好起來嗎？爲什麼我還會難上加難。
再說結婚吧，我所承受的，也已經到了極限。
結婚前十多天，就辭職從昆明回老家，買材料裝修，慶好我們沒有請工人，都是我和老公兩人自己弄的。算下來3000多元吧，本來這三千多元我打算留給爸爸買輛電動車。
但一直催我結婚，我也就沒有錢給他買了。
現在想來，還是懊悔。
終究是在該結婚的年紀，結了婚，做了選擇。
我曾和閨蜜說：“我要是知道結婚後我依然辛苦的話，我當初哪怕和家人決裂，我也不會賭上自己的自由。”
似乎人生很多事，都像是自己給自己畫地爲牢。
拼命讀書走出去，卻還是隻上了一專，爲了給父親省錢，沒有專升本，自己去自學了本科。
但凡當時有個人告訴我，國家承認學歷沒多少用，就算去貸款我也會去讀全日制。
說來也可笑，我是家族裏的第一個大學生。因爲單親家庭的背景，又被貼上了很多標籤。
有一次，姑姑和姑父帶着孩子來我家玩，看到我給奶奶洗腳，姑父對姑姑說道：“看到沒，這給你老孃洗腳的事應該是你來做。”
雖然大家都當他是酒後說的糊塗話，但我覺得姑父纔是人間清醒。
子女孝敬父母，是天經地義。
就算現在我結婚了，回家照顧奶奶的也是我。
4
人生有很多遺憾，要儘早去做，當我們覺得有能力的時候，就大膽去做，這樣纔會不留遺憾。
因爲當錯過那個遺憾以後，這輩子我們都無法安然。
前年，我奶奶身體還沒有現在糟糕。我那時候工作和生活也剛剛穩定，就打算買一輛二手車將她帶到昆明我照顧。
二手車已經看好，就差付錢了。
可因爲我爸的一個電話，讓我沒了前行的勇氣。
那輛二手車要四萬多元，當時我手頭上只有2萬元，我還倒欠了信用卡一萬三，至於爲什麼會欠信用卡，也是因爲原生家庭。
每個月我都會用一天休息時間回家，回家得買喫的、用的、穿的，沒錢了就刷信用卡。
我過得並不好，但爲了照顧自己的家庭，我恨不得把我自己變賣了。
那晚爸爸給我打電話，他讓我把車的圖片發給他看，最後他也喜歡，當我說到要去辦貸款的時候，他不高興了。
反問道：“你連買二手車的錢都沒有，你在外面到底是怎麼混的？”
聽到這句話，我再也不想逞強了。
最後，車沒買成，我放棄了帶奶奶去昆明打工的路。
不過，話說過來，我要是知道她還能活這麼久，我當初就該堅持。
我一直有一個疑問，爲什麼父母要一直催婚，往死裏催，究竟是怎麼樣的心態。
有時候，看着老公幫我分擔這些苦痛，我心裏又莫名地愧疚。
昨晚壞了的燈，最終還是他去弄好的。
因爲身體緣故，在家待了四天的我，又離開了爸爸奶奶，去往醫院。
買了幾百元的豬肉，留了一些給父親，最後還是被他原封不動的退了回來，父親生氣地說：“你帶回你家喫。我要喫自己回買”。
我懂了，我已經有自己的家庭了，在父親看來，我已經是個外人了。
可每次離開家，短短二十公里，父親都會目送我們的車子離開，看着後視鏡裏他的影子越來越模糊，只有我知道，他是多麼地不捨。
結婚只是人生的一個小開始，我知道未來的路還很長，一路上的風雨依然存在，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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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白鷺，感謝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