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歲這一年,我回到老家縣城,執着追夢

         

辭職不是一時衝動,而是人生的一種選擇。選擇回到老家這個縣城,不是爲了逃避城市的繁華,只是爲了更好地選擇生活。

01

1995年,我出生在雲南農村。

出生的小鎮遠離縣城,每天只有爲數不多的一趟中巴車可以抵達。

因父母離異,我從小和爺爺奶奶生活,物質的匱乏,剝奪了我對外界社會的渴望。

“農村土包子”似乎成爲了粘在我身上的標籤。

家裏世代都是農民,靠着勤勞種地填飽肚子。

爺爺奶奶都是文盲,不識字,不會算數,遇上趕集天,就會把自家種的菜拿去街上賣,經常被一些年輕人用假錢坑騙。

甚至,因爲賣菜而沒有一杆秤,只能借鄰居的用,受了不少白眼。

雖然窮,但我的爺爺奶奶依然把我教育的很好,不偷不搶,靠自己的雙手掙錢。

他們很支持我讀書,並沒有因爲我是女娃娃而輕視教育。

在上學的那幾年,奶奶每天早晨都會搖醒還在睡夢中的我,給我打好洗臉水,然後在黑暗裏,拉着我的小手走在去往學校的路上,手電筒的光微弱地閃爍着,前方的路竟也漸漸明亮。

讀書雖不能讓人大富大貴,但卻是我從農村走向城市的起點。

02

我學歷不高,高考後被省內一所公辦專科學校錄取,單身父親咬着牙供我讀完三年的大專。

在校內,我又自學完了所有的本科課程,順利畢業。

在未走入社會以前,我對我的人生規劃心滿意足,似乎前方真的就是坦途。

畢業後,我堅持考編。

但編制對專科生非常不友好,適合的崗位每年都在減少。

但我沒放棄,一直堅持一邊上班一邊複習,四川、廣西、貴州,相鄰省份的崗位我都去參加過。

在那條路上,我絲毫不畏懼。

就連因爲長期的營養不良而患上嚴重的胃腸疾病需要手術時,我都在手術結束的第二天,背上書包,坐上高鐵,去往更遠的地方考試。

交不出手術費,我便向朋友借,有些朋友看我可憐,會給我轉賬,但我都退了回去,我並不想欠人情。

比考編更可怕的是經濟不足以支撐的困境。

當年老的奶奶從枕頭下掏出幾張破舊的百元大鈔遞給我當報名費的時候,我鼻子一酸,覺得自己再也堅持不下去了。

時隔多年,我依然記得那個春天。

家裏的桃樹剛冒出嶄新的小芽,奶奶拄着柺杖站在院子裏目送着我離開,我拿着那皺皺巴巴的錢,遲遲不敢裝進兜裏。

那是國家每個月給奶奶的養老錢,奶奶一直攢着,應該是攢了許久。

那一次,很遺憾,我參加文山西疇的志願者考試,抽籤面試的時候,抽到了倒數,從早上等到了晚上。

在等待中,我已經料想到了結局,果不其然。

第二天中午,我還在轉車的途中,成績就已經公佈,我又被刷了。

回到家,院子裏的一切都沒變,爸爸做了一天的苦力回到家,便問我:“怎麼樣,考上了嗎?”

當我說出結果的時候,他臉上的期待也不見了蹤跡。

那一刻,我終於明白,我與這條路無緣。

03

還沒等到元宵節,我便拖上行李趕往了省會昆明。

我告訴奶奶我得去找工作上班了,不然我連自己都養活不了。

陌生的昆明,我沒有可以投靠的朋友和親戚,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該去哪裏找工作。

人生地不熟的我,將所有的期待都投到了58同城上,看到合適的就打電話。

讓我去面試的,我就打開高德地圖去找。

很多次,那些邀請我面試的,都在郊區,有狗,還有很多荒棄的廠房。害怕當然也有過,但爲了養活自己,別無選擇。

在昆明的幾年,我換過兩三份工作,只要不是太過分的,多苦的活我都會幹。

在昆明上班一個多月後,我便請了兩天假回了一趟家。

我買了很多禮品,回家看望奶奶。

雖然身上只有兩千塊錢,是剛發的工資,但對我來說,就像是“衣錦還鄉”。

那一刻,我明白了,只有在一個地方堅持幹下去,每個月按時領到工資,我纔有能力孝敬奶奶。

之後的日子,我只有一個信念,那便是努力,努力,再努力。

把一年前欠朋友的錢都還清了,記得那是2019年5月,還完所有欠債的我,終於睡了一個踏實覺。

在昆明,曾經膽小如鼠的我,學會了騎自行車。

我用工資買了一輛200元的自行車,從此真正有了屬於自己的代步車。

一年後,我把自行車賣給了樓下收廢品的老闆,買了人生中的第一輛電動車。

那年春節回家,給爸爸買了智能手機,給家裏拉起了網線。

忙碌工作的背後,是疲於奔命的生活讓我看清了生活的常態,無論何時,掙錢永遠能治癒一切。

04

私企工作的高壓剝削,讓不服輸的我依然對考編留有一絲僥倖。

我偷偷請假去考試,隨着工作壓力的增大,裸考也變成了家常便飯。而我的熱情也在一天天消磨殆盡。

我開始反思自己走過的路,或許這條路真的不適合我。

打工的日子,要忍受着從身到心的折磨。

巨大的公司,圍繞着銷售業績,工作時電腦也會時不時地卡頓,接單電話響個不停,月休兩天,我都用來回家看奶奶。

看完她,再返回昆明,已經是深夜。

我騎着共享電動車穿梭在城郊的隧道里,迎面吹來的風竟也變得如此真摯而自由。

就這樣,每天重複着同樣的工作,沒有任何休息時間,倉庫的空閒狹小而密不通風,白天樓上也是開着燈的,地板全是木條,根本不能在上面晃動,一動整層樓就要變得岌岌可危。

有時,我還要去車間裏配貨,倉庫裏時不時還會有老鼠在我面前倉慌而逃,或是去一旁灰暗的雜貨堆裏找幾顆螺絲配件發給客戶。

從早上八點到下午七點,除了中午的一次喫飯時間和兩次上廁所的時間,我的大腦一直在運轉着。

05

後來,我換了另外一份工作。

雖然工資很低,但爲了養活自己我還是去面試了。

從一個熟悉的地方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我極其不適應。

在這裏,我再也沒有一個熟悉的人,我以爲找到了一份好工作,卻比原來的更艱辛。

我明白了一句話,工作換來換去是沒有任何前途的。

食品廠,調料、包材每天都會送貨,我的工作就是在送貨單位將貨送進來的時候,點貨、簽字、入庫。

本來也不是什麼難事,但人性涼薄,讓我曾灰暗而不知所措。

入庫的時候,老闆不允許隨意堆放,而是要讓我將它拉入狹窄而且混亂的倉庫存放。

但最終老闆讓我收倉庫,我帶着口罩,買了兩瓶水遞給了幫我搬貨的小夥子,晚上下班,我瘋狂地用香皂揉搓着身體,因中午搬貨留下的傷口,此時也有了火辣辣的疼痛。

爲了掙錢,我把我所有的鋒芒都隱藏。

我不知道打工的意義是什麼,考編的意義又是什麼。有一次竟因爲我會做數據透視表,而惹怒了老員工,她酸酸地白了我一眼。

無數次,我因爲搬不動貨而難受,也因爲被老闆罰款而憤恨不平,但我卻一直還是在認真工作。

慢慢的,我的工作能力開始展現出來。

老闆終於注意到了我,經常會把我單獨叫進辦公室說一些鼓勵的我,涉世未深的我,天真地相信了。

時間久了,我發現周圍的同事都在混日子,而老闆也不會過多苛責,倒是我因爲過度認真,總是會被安排更多的工作。

我終於知道,老闆和我說過的很多話其實和別的員工也說過,同樣的話,都會說給不同的人。

偶爾,我也會約同事出去喫飯,湊近關係,雖然工作辛苦,但也相安無事,只要甘於平庸,在那裏,至少可以幹半輩子。

生活就是一道坎,我們只能在沒有意義中拼命努力地尋找人生的意義。

06

昆明那座城,始終沒能讓我想要停留。

興許是命中註定,也許是沒有歸宿,總之,我找不到任何意義堅持。

人生,就是一場無盡的漂泊,雖然遠離故土僅一百多公里,但我內心對故土的依戀始終侵蝕着我本就已經疲憊和脆弱的身心。

以前想過各種離開的場景,但沒想到我真正離開的時候,和平常的日子一樣尋常。

我揹着包,收拾完所有的家當,滿滿一商務車,就是我所有的財富,牀因爲放不下,被老公拆散了放在車頂上,還有一張桌子和一把拖把,永遠留在了那座城市。

說不清內心的情愫,究竟是那座城帶給我很多,讓我無法回憶,還是我害怕有一日,想到某些人和事,而悔不當初。

各人有各命,我要對我的命負責。

春節前,老家的某個市局單位就給我打來電話,讓我年後上班。

我有點幸運,至少還沒開始找工作,已經有了一份工作。

正月初八,我正式上班,在縣城租了兩室一廳的房子,擺上從昆明拉回來的傢俱。

生活還是原來的樣子,只是我已經不是曾經的我了。

唯一不變的是,房東大哥似乎很懂我,送了一張書桌,我鋪上了喜歡的桌布,擺上了電腦。

夜晚,窗明几淨,我便會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坐在桌前敲打着鍵盤,那一刻,彷彿靈魂也在跳動。

週末我也可以回家兩天了,不會再像從前一樣,疲於趕高鐵的緊湊感。昨天帶父親來縣城看病,看完後帶他來我住的地方,關上房門讓他脫掉鞋子上牀休息了一會。

我與父親的距離,也不再遙遠。

我出身貧微,在自由與溫飽的生活裏掙扎着,漂泊在不同的城市裏,尋找我想要的安穩。

熟悉的街道總是能喚醒我多年前的記憶,昔日的好友也多半有了自己的生活,沒了社交,一個人靜靜地上下班,下班後就瘋狂地看書、寫字。

人間百態,冷暖自知。從回來故鄉的那一刻開始,人就沒有多少退路了,寫作是我唯一的救贖。

—END—

我是白鷺,感謝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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