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年,失年,与忘年

一晃眼,就到了小年了。


一大早,母亲就打来电话,询问都准备了什么。

我告诉她,刚卤了猪蹄和猪肘,这两天再买点牛羊肉带鱼什么的,就可以了,其他的就我们两个人,也没精神整了。

母亲说,少准备吧,现在新鲜的也多,到时候吃什么买什么吧。这不像以前过年了,到了小年就累得要死。现在虽然没什么年味了,但也没那么累了。

从母亲的话里,我还是能听出对于过年,母亲其实还是有仪式感和期待感的,只不过我们不回去,她自己年纪也大了,也就没什么要求了。

一大早,妻子在兰州的二哥也打来了电话,问我们有没有准备过年的油果子之类的。

我告诉他,我们这个小家有多少年都不做这些了,现在似乎也没几家愿意费心费力去准备这些了,太麻烦。

二哥说,该有的还是要有的,你们等着,我这就给你们寄过去。

好说歹说,算打消了二哥的念头。但妻子说,其实对于二哥做的油果子和馍馍油饼子还是挺想的。

没做,没准备,并不是不想,而是不知从哪年起,节前的这些东西就从很多人家里消失了。我想无非几个原因,一个是太累太麻烦,一个是如今越来越方便,什么都买得到,一个最关键的,那就是这一切似乎都是父母的专利。


我印象里,基本离过年还有半个多月,母亲就开始忙碌不休了,猪头蹄子肘子肉皮冻这些是必须要准备的,炒瓜子炒花生炒大豆是必须要准备的,当然,少不了的就是一箱一箱油炸好的麻花馓子油饼江米条,那做好的量,起码够一家人吃到开春。

妻子的印象同样如此,不过家在兰州的她,比我多了一些不一样。瓜子换成了西瓜子,水果换成了冻梨,油果子没变,但事先准备好的坛坛肉和肉臊子,以及用红腐乳做的一碗碗扣肉,是新疆这边少见的。

新疆这边做卤肉,是方便来人就可以吃,而兰州那边,是来人了,随时就可以蒸一碗扣肉或者坛坛肉,然后麻利的端一碗臊子面上来。

总归是大同小异的,就连过年拜年都是大同小异,对我和妻子来说,虽然省份不同,但热闹是一样的,都是从年初二开始,家里就一波一波的来人,灶台基本就闲不下来,饭桌上就像开了流水席。不论是谁家的母亲,不到过了年十五,就消停不下来,那个疲惫,没有半月一月的,根本缓不过来。

更一样的,是我和妻子的母亲,每到年关,都会各种各样的烦躁和抱怨,但真要准备起来,少了哪一样都不行。

现在呢?似乎不回父母的家,那过年就是完全在记忆里,现实中早已经残缺不全了。但如今,就算回去,也没办法完整了。

我的母亲老了,早几年就已经支撑不了整个春节的操劳了。妻子的母亲已经走了,她记忆中的年味再也没有可能复原了。可就算操劳的一切都还完整,现如今,还有谁像以前一样拜年呢?谁家还会像以前一样,一天天不停歇的热闹呢?

父母都说,这多少年了,过年除了家人,家里基本再没有过一帮拜年的人在家吃吃喝喝的场景了。其实何止是父母的感觉,对我来说,这样的场景,最少也有十年在我的家没有过了吧?

这些年,不断有关于丰富年味恢复年味的讨论,但这样的讨论有意义吗?或者是说,有谁不知道,我们认为最好的最丰富的最温暖的年味,都在家乡,都在父母身上?

离开家乡了,父母年迈了,那有没有年味又如何呢?

父母把年味传给了我们,是连带着家乡的风味一起绑定的。而等到父母走了,家乡远了,我们又拿什么去维持记忆里的年味呢?

更别提我们的孩子了,说实话,关于一个年,我们还能让他们记忆并理解多少呢?等我们也不在了,那这个年,是不是就成了一个纯粹的名义上的传统概念了呢?

别不信啊,去问问现在的孩子,有几个知道油果子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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