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月17日 星期二 陰 -3--6°C
下午上班時，太陽出來了，照在身上暖暖的。沿着人行道往前走，聽到路邊的樹林裏傳來羣鳥的歡叫，開討論會似的。我停下腳步，站在夾竹桃樹下仰頭尋找。陽光從樹縫裏照過來，傳遞着我仰望的需求。我發現聲音來自柵欄裏面的樹林。
單位大院是鐵柵欄，柵欄裏種了一圈的銀杏樹。冬天的銀杏樹是最骨感的，脫下或綠或黃的外套，風過時，枝條發出嗚嗚的鳴叫，像在爲風的奔跑加油助威。
今天無風，這裏被鳥雀佔領。它們跳躍、追逐、飛翔、嬉鬧，一會兒在光禿的枝頭搖曳，一會兒在低矮的葉下說話，嘰嘰喳喳，不勝歡喜。看着枝頭，我突然想做一隻鳥，哪怕是小麻雀也好，雖然我不知道麻雀的煩惱。
上午，工作效率很低，想做的事都沒有做成，因爲瞌睡。昨晚沒睡好，一隻耳朵是妞爸酒後的呼嚕聲，一隻耳朵是父親的長吁短嘆聲。
我衝女兒發了火。我說女兒的房間太亂了，亂得讓人心情很不好，鬼都知道我是在發泄情緒。
“看看，又堵了，到處都是要做的活兒，無窮無盡的活兒都等着我去做。”晚上洗漱時，我清理着洗手池的下水濾網說。
“之前不也得清理嗎？又不是現在纔多出來的活兒。”女兒刷着牙說。
“以前一週清理一次，現在一天就得清理一次，家裏人多了，工作量大了，幹活的人卻還是我一個，爺爺幹不成，奶奶看不見，爸爸沒有空，如果你洗完漱順手幫忙清理一下的話，媽媽是不是要輕鬆一些！”我變得像一個討厭的事媽。
“哎！......先不說這個，到底什麼時候去滑雪？你答應了我去滑雪，到底什麼時候去？！”
“......”我心裏責怪女兒的不懂事，對她的問話感到無語。
“天天畫餅！”女兒白了我一眼。
“年前沒時間，等放假了再說。”
“那我明天就和芳約着出去玩了，我不想天天在家憋着。”
“不準去！你剛打完針，抗體還沒產生，老老實實在家待着！”
“就你天天緊張，現在外面早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反正十天之內不準亂跑！”
“十天之後年都過完了，我不會老老實實待在家裏的，我要出去玩！”
我把水龍頭開到最大，沖刷着濾網，沖刷着心頭的煩惱。
豆豆聽到我和女兒的爭論，不停的哼哼。白天，沒有人出去遛它，女兒讓它在房間裏四處溜達，中午它趁人不注意，在地板上尿了兩泡。
“媽媽有沒有說過，不遛豆豆的話，別讓放它在房間轉，看它尿的，是不是又得拖地！媽媽說話你到底聽進去了沒有！”我全然失了教養，大聲衝女兒喊。
“聽進去了聽進去了！”女兒不耐煩的擦着狗尿，因我的煩躁而煩躁。
父親披着外套，不停在各個房間裏轉悠，邊轉邊哼哼着求關注，讓我更加心煩意亂。我真想狠狠的說父親一頓，別總是一看到我進門，就故意皺眉苦臉在我面前哼哼。我喫飯，他坐旁邊哼，我回房間，他坐客廳哼，我睡覺，他大聲哼。
這次父親入院檢查，情況和以前一樣沒有異常，醫生做了常規治療後讓出了院。父親原本已經做好了住一段時間醫院的準備，甚至過年都想住在那裏。醫生沒讓他住下，父親覺得醫生不負責任，水平也不行。他在家白天睡覺，晚上便睡不着，坐在客廳裏一會兒清嗓子一會兒喝水，我聽着客廳裏的動靜也睡不着。可我白天要上班，下班回家還有一堆的事要做。
母親仍舊那麼忙，電話不斷。父親讓她少管閒事時，她便讓父親住嘴，不懂別發言。每每這時，剛剛還精神的父親便一下子虛弱，又開始哼哼，且聲音越來越大，彷彿隨時都有喘不過氣的危險。妹妹給父親新買了舒適的睡衣，但他怎麼都不願意穿，非要每天披着呢子外套在房間裏晃悠，誰勸都不聽。生病，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一個家。
“爺爺，你冷不冷？”“爺爺，你嚐嚐慕斯蛋糕，可好吃了，來嘗一口。”“爺爺，你想看什麼節目，我給你調出來......”父親在孫女兒面前卻從不哼哼，他一看到孫女就多雲轉晴，說起話來也談笑風生，滿面笑容。
我迎着太陽往前走，太陽照的我睜不開眼睛。我真的想做一隻鳥，哪怕是麻雀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