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之愛情與現實

在青少年時代讀《紅樓夢》,許多人都認爲枯燥乏味,書中內容寫的無非是些家長裏短,瑣碎至極。看着看着便再也看不進去了,不僅人物關係難以理清,而且沒有跌宕起伏引人入勝的情節,只好丟開手罷了。

唯一感興趣的是賈寶玉和林黛玉的愛情故事。血氣方剛的青少年在書中尋到了純潔真摯的愛情,對林黛玉的執着與決絕極其崇拜,對薛寶釵的圓滑世故極爲不屑,對林黛玉與賈寶玉的愛情結局甚爲遺憾。

在生活中,也如林黛玉般極力尋找一份純潔無瑕的愛情。這愛情容不得半點褻瀆,容不得絲毫背叛,將彼此視爲人生的唯一,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成爲對愛情最美好的期待。

然而,以如此高的標準去衡量現實中的愛情,往往會碰得頭破血流,甚至因愛情失敗而走向與林黛玉同樣的結局。

現實中的愛情,往往摻雜了太多的不確定因素。從一見傾心到始亂終棄,其間或移情別戀,或因金錢、權勢、地位的不對等而分手,或因時間距離的阻隔而生罅隙,或因生活瑣屑而分崩離析。在歲月的滌盪中,逐漸對愛情失去信心,而被社會這個大染缸侵蝕,變得如薛寶釵般圓滑,世故,在相對平衡中尋求一份不太純粹的愛情,一份只求歲月靜好現世安穩的愛情。

中年時再讀《紅樓夢》,卻被其中的家長裏短所吸引,對人物的命運浮沉感慨不已,對書中的情節安排有了更深的體悟。一部《紅樓夢》寫盡了百態人生,寫出了人性的複雜多變,更是將愛情放在現實生活的天平上衡量,孰重孰輕一目瞭然。真真是“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雲作者癡,誰解其中味。”我們每個人無不是一個“癡人”,在風雲變幻中癡迷不悟。

林黛玉純潔如美玉,容不得半點瑕疵。孤身寄居在賈家這個封建大家庭中,處處謹慎小心,時時自感淒涼孤苦。經常以淚洗面,自傷不已。以至於體弱多病,咳嗽不止。從沒有人像薛寶釵那樣從思想上教導,因此,從對薛寶釵嫉妒轉而感激,將賈寶玉的關心體貼視爲最純潔的愛情。

放在現實生活中考量,賈家要爲賈寶玉選擇一個能精明能幹,持家有道的好媳婦,以撐起賈家未來的生活。薛寶釵平日溫厚待人,極力討好賈母和王夫人,贏得上下人一致好評。在治理家庭內務方面頗有成效,賈家偌大的基業需要交給一個得力的孫媳婦去治理,薛寶釵無疑是最佳人選。

純潔的愛情最終輸給了現實的生活。賈家偷樑換柱,在賈寶玉心智不清時將薛寶釵迎娶進賈府,同一時間,林黛玉焚燬書稿氣絕身亡。純潔的愛情從此煙消雲散。林妹妹已不在,賈寶玉不負家族期望考取功名,在茫茫大雪中削髮爲僧,棄家而去。對純潔的愛情進行了最有力的捍衛。

薛寶釵輸給了愛情,卻贏得了現實。“縱使舉案齊眉,終究意難平。”然而,於她而言,最終舉案齊眉也無法挽留,終落得孤兒寡母,淒涼度日。未來也許會將兒子培養爲最符合封建禮教的人,在日常瑣碎中度過餘生。

愛情與現實,始終是水火不容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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