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2023-02-07

今天是2023的元宵節,真的太給力了,在這一天晚上,鍾阿美突然有一種王的感覺。

52歲的中年女人了,第一次這麼豪氣,可以說豪邁了。

十五的彩色光芒迷散在這無盡的冷夜清輝中,她要按父輩傳統給逝去的雙親送上紙錢,順便在窗前放一掛炮。

那個和自己生活了三十年的人,此刻卻隱匿在流光熠熠的暗夜裏,這個十五沒有月亮

她的丈夫先一步下樓,他從不願意同她一併出門,總是早幾步先行,以至今晚她出了樓門時,卻找不見他的蹤跡。

汽車的尾燈,牆角,雪裏的小燈了都灼灼的泛着紅光,好美呀,她不由得微微驚喜,可轉念又氣從心頭起,“怎麼不等等我,這麼黑,去哪找你。”

她東看看,西望望,也沒有看到她丈夫的身影,“去了哪兒呢?”

左轉轉,右轉轉,還是蹤影全無,甚感奇怪,“去啊了?”她撥通了電話,原來就在轉角的暗影裏,真讓她無語了,歎爲觀止啊!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她丈夫,“把炮放了吧,都十五了”

她那提着裝炮袋子的丈夫聽了這話,一臉嫌棄地把袋子甩給她,“我沒有火!我放不了!你自己放去吧!”

她一臉的驚愕,“讓我放?我敢放炮?我自長大以後再沒放過!他怎麼說出口。”她是萬萬沒料到她丈夫會這麼說。

可她丈夫那不耐煩的聲音,大大深深地刺激了她,情急之下一把扯過了袋子,心裏憤怒到了極點。

“想拿對我"“想看我窘迫”“哀求他”她狠狠地想到這些,“去做夢吧,人渣!我纔不會像以前那樣求你呢。”

鍾小美頭也不回的向前走去,莫名生出勇氣,心雖氣的狂跳,但腳步堅定。

她走到自家樓下,把2000響的大地紅擺了個v字形,口正對着窗的方向。

她鎮靜地找到了炮的引線,拿出打火機,沒一絲一毫的畏懼,沒半分半點的退縮,火對上了引線,轉身就跑,跑出四五步,回頭一看,安靜的很,炮沒着。

她又跑上前,再次點火,這次她看到引線着起來了,才放下,剛跑出去四步,後面就是乒乒乓乓,比乒乒乓乓更脆更響,誰聽了都非常震撼,不愧是大地紅!

隨着這二千響的大炮落幕,她陡然升起了無限的豪情,有一種原來也能闖江湖的豪氣

從此心再無糾糾纏纏,再無恩恩怨怨,一炮解千愁,一炮雄心大陣,四十年沒放過炮,是提炮就膽怯的人,居然就放了,放的還震天響,真的好過癮,從此以後還有什麼好怕的,好畏懼的,迎難而上,勢如劈竹,劈不開的再劈一次!

人生走一遭不就是闖嗎?不就是要的這一股開山闢地,遇水搭橋的膽識嗎?和這與天地一體的豁達和蒼勁嗎?

活着就意味着一種力量,一種無畏生死,無畏挑戰的力量嗎?這力量可穿雲破霧,化腐朽爲神奇,這一刻他相信了這力量,此刻就擁有了這力拔山兮氣蓋世的力量

當她盎然地轉過街角的時候,她的丈夫一那個貨一站在她面前,她沒啥話同她講,從容地從他面前走過,她的丈夫兩手插在上衣口袋裏,在她身後四五步處跟着她。

她徑直到了商店,買了紙,香,酒,滿滿一大袋子,她提的有點踉蹌,可沒停下腳步。

她的丈夫沒進,怕花錢,他就站在路邊樹下等,他看她走過來,提的喫勁,也不上前接過袋子,還是跟在她的身後四五步處。

她走了一段兒,到了一個開闊的十字路口,停了下來。

她被眼前星星點點的小燈籠驚到了。一盞,一盞的都亮在樹下,“我怎麼沒想到,也應給老人點盞燈了,這不正是燈節嗎!”想到此,

她禁不住轉身衝他叫道:“我忘買燈籠了,你去買兩盞吧!”

“我沒錢”她丈夫一臉事不關己地乾脆回了她這話。

“不剛給你轉100嗎?”她直接頂了過去。

“我忘帶手機了”他略一躊躇,隨口說道。

他在撒謊,明明是剛接了我的電話,她狠 咬一下嘴脣,想到“大十五的,別跟他吵了”,轉而語氣平靜地說道,“你在這兒,我去買。”

可惜的是附近的商店都沒有賣的了,她只是訕訕的空着手轉了回來。

他還那樣,還如剛纔那樣站着,手插在上衣口袋裏,紙在他腳邊歪着。

她看着他和自己若即若離的樣子,真想破口大罵。

她決然的就地跪下,把紙攤開,鄭重的把紙點燃了,一手用一個木棒挑着,另一隻手不斷的往上添,火着的穩穩的,旺旺的,“爸,媽,收錢了“

她說話的聲音是那麼平靜,說的是那麼輕巧,彷彿回到了家裏,父母就在她跟前。

今天的天氣最適合送錢了,風淡淡的,地乾爽的很,除了遠處的炮聲,偶爾閃過的禮花,一切都很寧靜,安穩。

火光跳動,她感覺此刻彷彿和爸媽聯繫上了,心無旁騖,萬分虔誠,全部意念都凝目在火焰上,紙終於要燃盡了,她打開了酒瓶的蓋兒,遊目環顧,他丈夫一那貨一正站在她身後,兩手還插在口袋裏,沒一點磕頭的意思,她把酒灑了一圈,敬天,敬地,敬父母,而後深深的磕了三個頭。

她站起來的那刻,可能是跪久了,膝蓋都僵硬了。她左右腳交互地晃動一下,而後提着公公婆婆那一份紙,走向對面的路口,轉頭對他的丈夫說,“你可以回去了!”

那貨聽了,沒半分遲疑,轉身就走,空落落的街區,形單影隻的她,跪了下去。

她的身後是數尺之深的護城河,河畔是黑深深的樹叢,可此刻她毫無懼意,心已在天地之間,何懼生死?

當那火焰跳動成一片金色的時候,她說:“娘,大收錢了!”

紙一張一張的付上去,彷彿付的是她的青春,她的過往,火光映紅了她的臉,她渡着敬畏,也渡了自己。

當她撒下那一滴滴清酒的時候,悲壯地想到“人生一場,和這一家人相識,也許不能如二老所願,但自己無愧於心,何去何從,聽從命運所指,心意堅定,感恩良善,想到此,鄭重的給二姥磕了三個頭。

她站起身來,彈彈膝頭的清灰,頭也不回的闊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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