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点来接我

早点来接我。这是你新学期刚开学时说的一句话。再过三个月,你就满三周岁了。上学期入学时,你是班上年龄最小的,全班只有五个人,当然也是全校最小的,当时你入学时大概也是哭的最凶的一个,对吧?反正很多天过去,你还是在拒绝着上学,用各种理由与办法抗拒,尽管办法很拙劣,甚至有些可笑,如果实在没办法了,你大概也就接受了事实,换来的最后一句话是,婆,早点来接我呀!婆当然是愉快的答应了。这样的经过渐成经历,总是告诉老师,要老师跟婆打个电话,要她早点来接我。老师的耐心与趣味分散了你的注意力,让你暂时忘记了家、婆、爸爸妈妈还有爷。一过中午饭,自己就爬上了床,倒头就睡,成了全班最懂事的孩子。

好在你们的学校就在本小区内,很长时间你都在纠正着大人们说不清楚的校名——蓝蝶幼儿园,有的说成是蓝天幼儿园,有的说是蝴蝶幼儿园,你很不满意,尽管你的心里还在抗拒着上学的那点事,你轻轻吐出蓝蝶幼儿园时,有点不屑一顾,转而又去忙自己的大事,大人们的笑声让你置之脑后,弃而不顾。好在园里的老师都是那么喜欢你,不光是长的可爱,更多的时候怕是你的小嘴巴灵巧,不一定是乖巧的巧,但摹状语言的天赋让你无话不说,有时还生怕别人不明白,不断重复着你的用意,有时话语与手势并用,说的大人们点头称是才罢。你对成语的敏锐也是一绝,只要听到大人们说过一次,你就很快学会,并且应用在自己的语汇里,什么急不可耐,什么凹凸不平,你都是信手拈来。有点不好意思说的是,凹凸不平一语爷可是到了初中才接触,而且望形生义,念成洼突不平。贾老师总是夸你聪明,你有好吃的东西也喜欢给老师一起分享,你把自己的玩具带到学校,老师就叫你把玩具放在门外,放学时好自己带回家。你把老师教你们的游戏带回家给我们重演,有时还要添上你的故事。你把同学说给你的熊猫警长的故事重又演绎给我们听,大段的儿歌一字不差,全记下。全园都是女老师,都喜欢抱你,你却喜欢与唯一的男老师——保安爷爷说话,每次入园出园时,总是第一个问好保安爷爷,有时不住的问保安爷爷有没有电话,跟我婆打个电话,叫她早点来接我。保安爷爷总是笑着说,我没有电话,你放心,放学的时候婆一定在门口等你。你望着保安爷爷的脸,将信将疑,不住的说,你抱我。一个学期下来,你渐渐适应了园里的时间表,八点钟到校,四点半放学,包括周末不用上学,遇上节日也不用上学,你是那样的喜欢周末与节日,可以睡个懒觉。也许是婆对你的特别溺爱,把你的暂时爱好当成志趣。不知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喜欢上了车子,各式各样的玩具车通过快递员的传送一个接一个的来到你的手里,你玩车的姿态总是那样专注与忘情,你甚至把对车子的喜爱演绎到你生活的每一个层面,穿着的衣服与鞋子要有车车,垫盖的被子要有车车,吃饭的碗勺要有车车,撑着的雨伞也要有车车。那几件没有车车的衣服总是排斥,妈妈想了一个办法,网购了一些车车贴装饰在衣服上,让你兴奋了好几天。

玩车与玩沙子大概是男孩子的天性吧,每次见到沙子,你是那样兴奋与陶醉。秋日的落星墩草原一眼望不到边,碧绿的草色在秋阳的烘托下闪闪发光,湖风一吹,波涛起伏,沃野千重,南来的水鸟,北去的大雁,飞翔在半空中自由而随意,游湖的客人成群结队,来来往往,传送游客的电动车也穿梭不断,硬是将宽广的湖洲碾踏出一条黄黄的长路,鲁迅说过,世上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成了至理名言。我们带着你同样走在砂土路上,我们爱着满眼的绿色,你却俯下身来,爱着足下的湖砂,嘴里不住的问,这是什么颜色?橙色。我最喜欢橙色。经过湖水冲洗后的泥沙纯清洁净,你躺卧在沙滩上,面着阳光,眯缝着眼,手里还有抓住你的吊车与挖掘机,那种陶醉的样子让我们也想与你一起躺下。

放学后的时光对你来说是最为宝贵的,只要是天晴的时候,吵着要去体育馆玩,路遇树叶要捡个叶子在手,不远处的狗尾巴草让你兴奋不已,小手伸过去摘一枝在手,怎么也摘不下来,看你一手树叶一手狗尾巴草,还要一路上数着路上的车子品牌:本田,丰田,别克,吉利,比亚迪……。我问,你是怎么分别的?你说,本田是立的,现代是倒的,三颗子弹是别克,四个圈圈是爷爷车。我又问为什么是爷爷车,你说,爷爷开的是奥迪。说的我都有些惊讶。

九龙山上的桂花儿开了,清香馥郁,蓊然一片。婆牵着你的小手,走在公园的柏油路上,你却要我也牵着,一边一个,边走边弹。此时美丽的月光从东山升起,时而躲在树桠丛中,时而转入云霓之后。我有意引导着你,缓缓诵道:明月几时有?你不假思索的联道:把酒问青天。我说:不知天上宫阙,你说:今夕是何年?我说:我欲乘风归去。你说,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还特意将“玉宇”两个近音字念得细而缓慢,好让我们能分辨出音准的程度。记得你第一次看见月亮,是在刚过一周岁的时候,你不知是何物,紧紧的躲在我的肩后,不敢擡头。时隔不久,又斜着眼睛偷窥月亮的去向。时间一久,就开始惦记着月亮,一遇月亮,就大声喊出来,爷爷,月亮,月亮,爷爷。渐渐,月亮成了爷爷,爷爷是你心头中的月亮。那时你不到一岁半,刚开始讶讶学语,说不清月亮,追着喊着:月宇,月宇。我后来写道:孙儿的灯灯怎么就挂上天际/第一次见你淡淡的样子/孙儿伏在我的肩背,不肯露头/沉淀一夜后的你又升在树梢/孙儿似见熟识/追赶着喊:月宇月宇。

一到晚上,你就缠着我要讲个联合收割机的故事。故事的开头是这样的:秋天的早晨,太阳在群山的簇拥下,缓缓的升起来了。金色的大地上,和风吹拂,带着露水的稻谷低着头,弯着腰,辛勤了一年的农民伯伯喜笑颜开,拿起手中的电话一通拨号,喂,农机公司吗?我的稻谷已经成熟,请派十辆联合收割机来帮忙!好的!不一会儿,远处传来机器的鸣响,马路上开来一长串的联合收割机……

带着这样的喜悦你又一次进入梦乡。第二天一早还在梦中的你赖着不肯起床,我站在床头,做出拨打电话的样子,喂,工程公司吗,我这里出现情况,一块大石头挡在公路上,请赶快派抢修工程车来帮忙!你从被子里一跃而起,忙喊,我来啦!

今天是我和婆一起送你到园门口,你向我们挥挥手。再见,记得早点来接我!转身对着迎来的老师一个90度的躬身,老师好!然后头也不回的向校园走去!

20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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