焊工老魏

老魏原先在一家國有小企業裏從事焊工工作,40歲那一年,隨着企業的破產改制,老魏下崗了。常言道“樹挪死,人挪活”,對於失業,老魏倒也並不十分着急,不管怎樣,他有一門電焊工手藝,走到哪裏總能混碗飯喫的。

然而離開了廠子,老魏並沒有感到生活變得怎樣活泛,相反,有時他倒覺得自己成了一個沒爹媽的孩子。打零工的生活沒啥保障,一個月當中他往往幹半個月,休息半個月,幹一天就有一份工錢,休息分文沒有,倒不像從前在工廠裏,雖說工資低點,可旱澇保收。

直到有一天,老魏隨着一夥臨時拼湊的施工隊伍到鄰鎮的一家工廠搞安裝,得知那家工廠正在招收機修工,管事的人見老魏手腳還算麻利,有心讓他到工廠裏來幹。嚐盡了酸甜苦辣的老魏沒有過多的猶豫,就直接進了工廠的機修班。他之前就在工廠裏幹過,一切都輕車熟路,工作上的活兒倒也沒什麼可以難住他。

老魏做事比較踏實,主任吩咐的事情,他總是盡心盡力地去做,從不挑三揀四。他不是一個拈輕怕重的人,什麼髒活苦活都能幹,這一點讓領導們感到滿意,每個月老魏加班的次數總比同事們多。在高高的塔吊上,在密閉的容器罐裏,到處都能看見老魏的身影……

或許是因爲工作性質的原因,老魏不太注重自己的着裝是否整潔,他穿的工服總是一夥人中最髒最舊的。他的衣服上上上下下滿是油污,沒有一處乾淨的地兒,彷彿幾個月沒洗,幾個月沒換似的。衣角磨得發光,儼然成了剃匠的燙頭布,襯着他黝黑的臉,整個人彷彿從哪個煤窩裏爬出來似的。工友勸他衣服應該勤換洗,老魏不以爲然,說,咱們機修工哪那麼多講究,愛乾淨就別幹這一行!工友聽了,只是搖頭。

有一次公司的一位領導見了老魏,皺着眉頭說,“你整天穿着這身髒衣服,簡直有些影響公司形象呢,難道車間沒有給你發工服?”老魏挺委屈,說,“發了,可是總不夠穿!”領導說,“那我今天特批你去倉庫領套新工服,你總該將自己弄得清爽一些,工作要幹,形象也不能丟嘛!”

隔天老魏果真到倉庫裏領了套新工服,然而好景不長,新工服穿在身上沒幾天,一下又變得油膩膩的了,一切如故。

有一次老魏到兒子的學校去開家長會,匆忙之中,他穿着一身舊工服到場竟然忘了換。學生們都投來異樣的目光,這讓老魏的兒子感到很沒面子。回到家裏,兒子埋怨老魏說,“到學校來,你咋不注意一下形象呢?”老魏一聽就火了,生氣地說,“臭小子,連你也來數落我,你爸就是一機修工,形象就這樣了!”兒子噎得夠嗆,轉身就走,不再理他。

老魏好口酒,要是哪天不喝酒,就覺得渾身不舒服。老魏喝酒不一定要有好菜,幾粒花生米就着一點鹹菜,他一個人也能喝得津津有味。老魏喝酒上臉,三兩酒下肚,臉上便紅得像關公。他平時話語不多,喝完酒像換了個人似的,說起話來喋喋不休,口若懸河,與人家吹噓起他年輕時多麼能喝,焊功好,領導多麼重視他。

老魏做事一根筋,他認準的事兒誰勸也沒用,他總是按照自己的方法與經驗行事。別人說這件事情應該這麼做,老魏偏不,他對自己的技術很篤定,眼睛裏揉不進沙子,常常瞪着眼睛反問道,“我幹這一行這麼久,到底應該怎麼做,還用得着你來教我?”人家就說,“老魏你太固執了,虛心聽取別人的意見咋這麼難呢?”

老魏做事有些毛糙,一味圖快,可免不了有時又會返工。譬如說有時車間一根氣管破了,管縫裂開的口子有些大,老魏仔細地補了,管縫上的鐵瘤堆成團。好不容易焊完了,結果一送氣,依然有漏點。旁邊的人就說,“老師傅怎麼碰上了新問題,這點活兒也搞不定嗎?老魏訥訥地說,“人有失手,馬有失蹄,誰還沒有個犯錯的時候?我這不是搞定了麼!”

那人便說,老魏呀,你可真是從不服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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