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十九)盖吴之乱 魏太武帝灭佛

元嘉二十二年 445年

春,正月,辛卯朔,始行新历。初,汉京房以十二律中吕上生黄钟,不满九寸,更演为六十律。钱乐之复演为三百六十律,日当一管。何承天立议,以为上下相生,三分损益其一,盖古人简易之法,犹如古历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也。而京房不悟,谬为六十。乃更设新率,林钟长六寸一厘,则从中吕还得黄钟,十二旋宫,声韵无失。

二月,魏主如上党,西至吐京,讨徙叛胡,出配郡县。

三月,庚申,魏主还宫。

魏诏:「诸疑狱皆付中书,以经义量决。」

四月,河西之亡也,鄯善人以其地与魏邻,大惧,曰:「通其使人,知我国虚实,取亡必速。」乃闭断道,使者往来,辄抄劫之。由是西域不通者数年。魏主使散骑常侍万度归发凉州以西兵击鄯善。

六月,壬辰,魏主北巡。

八月,万度归至敦煌,留辎重,以轻骑五千度流沙,袭鄯善。壬辰,鄯善王真达面缚出降。度归留军屯守,与真达诣平城,西域复通。

魏主如阴山之北,发诸州兵三分之一,各于其州戒严,以须后命。徙诸种杂民五千余家于北边,令就北畜牧,以饵柔然。

九月,魏民间讹言「灭魏者吴」,卢水胡盖吴聚众反于杏城,诸种胡争应之,有众十余万,遣其党赵绾来上表自归。冬,十月,戊子,长安镇副将拓跋纥帅众讨吴,纥败死。吴众愈盛,民皆渡渭,奔南山。魏主发高平敕勒骑赴长安,命将军叔孙拔领摄并、秦、雍三州兵屯渭北。

十一月,魏发冀州民造浮桥于碻磝津。

盖吴遣别部帅白广平西掠新平,安定诸胡皆聚众应之。又分兵东掠临晋巴东,将军章直击破之,溺死于河者三万余人。吴又遣兵西掠至长安,将军叔孙拔与战于渭北,大破之,斩首三万余级。

河东蜀薛永完聚众以应吴,袭击闻喜。闻喜县无兵仗,令忧惶无计;县人裴骏帅厉乡豪击之,永宗引去。

魏主命薛谨之子拔纠合宗、乡,壁于河际,以断二寇往来之路。庚午,魏主使殿中尚书拓跋处直等将二万骑讨薛永宗,殿中尚书乙拔将三万骑讨盖吴,西平公寇提将万骑讨白广平。吴自号天台王,署置百官。

辛未,魏主还宫。

魏选六州骁骑二万,使永昌王仁、高凉王那分将之,为二道,掠淮、泗以北,徙青、徐之民以实河北。

癸未,魏主西巡。

元嘉二十三年 446年

正月,戊辰,魏主军至东雍州,临薛永宗垒,崔浩曰:「永宗未知陛下自来,众心纵弛。今北风迅疾,宜急击之。」魏主从之,庚午,围其垒。永宗出战,大败,与家人皆赴汾水死。其族人安都先据弘农,弃城来奔。

辛未,魏主南如汾阴,济河,至洛水桥。闻盖吴在长安北,帝以渭北地无谷草,欲渡渭南,循渭而西。以问崔浩,对曰:「夫击蛇者先击其首,首破则尾不能掉。今盖吴营去此六十里,轻骑趋之,一日可到,到则破之必矣。破吴,南向长安亦不过一日,一日之乏,未至有伤。若从南道,则吴徐入北山,猝未可平。」帝不从,自渭南向长安。庚辰,至戏水。吴众闻之,悉散入北地山,军无所获。帝悔之。

二月,丙戌,帝至长安,丙申,如雍城,历陈仓,还,如雍城。所过诛民、夷与盖吴通谋者。乙拔等诸军大破盖吴于杏城,

吴复遣使上表求援。诏以吴为都督关、陇诸军事、雍州刺史、北地公;使雍、梁二州发兵屯境上,为吴声援;遣使赐吴印一百二十一纽,使吴随宜假授。

魏主与崔浩皆信重寇谦之,奉其道。浩素不喜佛法,每言于魏主,以为佛法虚诞,为世费害,宜悉除之。及魏主讨盖吴,至长安,入佛寺,沙门饮从官酒;从官入其室,见大有兵器,出以白帝。帝怒曰:「此非沙门所用,必与盖吴通谋,欲为乱耳!」命有司案诛阖寺沙门,阅其财产,大得酿具及州郡牧守、富人所寄藏物以万计,又为窟室以匿妇子。浩因说帝悉诛天下沙门,毁诸经像,帝从之。寇谦之与浩固争,浩不从。先尽诛长安沙门,焚毁经像,并敕留台下四方,令一用长安法。诏曰:「昔后汉荒君,信惑邪伪以乱天常,自古九州之中,未尝有此。夸诞大言,不本人情,叔季之世,莫不眩焉。由是政教不行,礼义大坏,九服之内,鞠为丘墟。朕承天绪,欲除伪定真,复羲、农之治。其一切荡除,灭其踪迹。自今已后,敢有事胡神及造形像泥人、铜人者朱。有非常之人,然后能行非常之事,非朕孰能去此历代之伪物?有司宣告征镇诸军、刺史,诸有浮图形像及胡经,皆击破焚烧,沙门无少长悉坑之!」太子晃素好佛法,屡谏不听,乃缓宣诏书,使远近豫闻之,得各为计。沙门多亡匿获免,或收藏经像,唯塔庙在魏境者无复孑遗。

魏主徙长安工巧二千家于平城。还,至洛水,分军诛李闰叛羌。

夏,四月,甲申,魏主至长安。

五月,盖吴收兵屯杏城,自号秦地王,声势复振。魏主遣永昌王仁、高凉王那督北道诸军讨之。

六月,癸未朔,日有食之。

甲申,魏发冀、相、定三州兵二万人屯长安南山诸谷,以备盖吴窜逸。丙戌,又发司、幽、定、冀四州十万人筑畿上塞围,起上谷,西至河,广纵千里。

八月,魏高凉王那等破盖吴,获其二叔;诸将欲送诣平城,长安镇将陆俟曰:「长安险固,风俗豪忮,平时犹不可忽,况承荒乱之余乎!今不斩吴,则长安之变未已也。吴一身潜窜,非其亲信,谁能获之!若停十万之众以追一人,又非长策。不如私许吴叔,免其妻子,使自追吴,擒之必矣。」诸将咸曰:「今贼党众已散,唯吴一身,何所能至?」俟曰:「诸君不见毒蛇乎!不断其首,犹能为害。吴天性凶狡,今若得脱,必自称王者不死,以惑愚民,为患愈大。」诸将曰:「公言是也。但得贼不杀,而更遣之,若遂往不返,将何以任其罪?」俟曰:「此罪我为诸君任之。」高凉王那亦以俟计为然,遂赦二叔,与刻期而遣之。及期,吴叔不至,诸将皆咎俟,俟曰:「彼伺之未得其便耳,必不负也。」后数日,吴叔果以吴首来;传诣平城。永昌王仁等讨吴余党白广平、路那罗等,悉平之。以陆俟为内都大官。

会安定卢水胡刘超等聚众万余人反,魏主以俟威恩著于关中,复加俟都督秦、雍二州诸军事,镇长安。谓俟曰:「关中奉化日浅,恩信未洽,吏民数为逆乱。今朕以重兵授卿,则超等必同心协力,据险拒守,未易攻也;若兵少,则不能制贼,卿当自以方略取之。」俟乃单马之镇。超等闻之,大喜,以俟为无能为也。

俟既至,谕以成败,诱纳超女,与为姻戚以招之;超自恃其众,犹无降意。俟乃帅其帐下亲往见超,超使人逆谓俟曰:「从者过三百人,当以弓马相待;不及三百人,当以酒食相供。」俟乃将二百骑诣超。超设备甚严,俟纵酒尽醉而还。顷之,俟复选敢死士五百人出猎,因诣超营,约曰:「发机当以醉为限。」既饮,俟阳醉,上马大呼,手斩超首;士卒应声纵击,杀伤千数,遂平之。魏主征俟还,为外都大官。

——《通鉴 宋纪六 太祖文帝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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