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心緒沉靜的大軍來說，心底的慾望一直都處在可控的狀態。可是慾望這東西，只要是有，就會在某一特定環境之下被點燃，不論大小，就怕心理失衡。眼見這來來往往的人，無不在自己面前點頭哈腰，大軍的腰桿也愈發挺拔，心底的慾望也在不知不覺中復甦。
推不掉的應酬總是要去的，推杯換盞之間都是之前夢寐以求的好酒，如今已是唾手可得，推之不去。觥籌交錯之時，都是些聽起來極舒適妥帖的話，怎麼聽怎麼舒服。彷彿一夜之間，自己真就成了這名利場上的贏家，無人企及，無有敵手。
只是每每和紅袖私會，還是隱蔽到不能再隱蔽。一是忌諱被人察覺，二是總有種偷的感覺，越隱晦，越刺激。也只有偶爾去外地出差公幹的時候，才難得有機會和她逛逛街，露露面。紅袖倒是極爲體貼，自詡經濟上寬裕些，總是主動結賬。
雖然那些冷冰冰的數字總會令大軍咋舌，奈何屬實囊中羞澀，也只好羞怯怯作罷，心裏自升起一番怨懟。老子如今連個女人都養活不住，還能幹啥？倒是紅袖看出了他的囧，柔柔地寬慰他，便就是喜歡他這股子兩袖清風的書生氣。
寬慰歸寬慰，再寬慰也抵擋不住內心隱隱的自責。若不是自己推掉了那些踏破門檻的來客，怎會有今天的囧？更何況，自己推掉的，最終還是去了它該去的地方。只需要把底線再稍稍放低一些，不敢說消耗不盡，至少也可以避免如今的囧。
慾望的閘門一旦打開，就像洶湧的洪水一般滔天而來。接連幾天，大軍的思緒便開始左右搖擺，是拒還是不拒，真正成了個問題。巧了，那段時間偏偏也無人登門，直耗得大軍幹搖擺，沒有直面抉擇的機會。
“小屈，最近有個朋友出差回來帶了點土特產，我讓他給你送過去點。”打來電話的是老處長，要不然也不敢直呼大軍爲小屈。小屈這個稱謂，大軍聽得越發親切，自然也是滿口應承不敢怠慢。既是老處長安排的，又只是土特產，來了就來了吧，收了就收了吧。
當袁華非要把土特產放在屈副處長後備箱的時候，大軍就覺得好像並不是光土特產那麼簡單。直到開箱的那一剎那，大軍先是一陣緊張，幾乎沒有任何掙扎，便也坦然接受了。那一箱紅酒固然價值不菲，可酒瓶與酒瓶之間赫然擺着的檔案袋，纔是真正令大軍入了心的東西。伸手摸了一下，估計夠雙開了。
袁華的項目如今正在審計，而大軍恰恰負責審計這一塊工作，無非是讓擡擡手的事，該給了給了就是，又不違反原則。在此時的大軍看來，貪贓只要不賣法，那就叫做拿。至少沒有出賣組織利益，心裏能安穩許多。
紅酒很好喝，事也辦得漂亮，一切都像春夜喜雨一樣，潤物細無聲。倒是老處長和大軍的關係便又進了一步，也開始和大軍講一些處裏的異聞趣事，時不時還談一談自己當初的雄心壯志，如今的通達睿智。這短短小半年的時間，大軍在處長那裏學到了這十多年最最缺失的一課。
大軍恍然發現，若是這課早來十年，怕是早已不是今天這般模樣了，或許廳級也不是夢了吧。可是人生從來都沒有回頭路，也只能往前看。怪只怪自己以前只知道埋頭苦幹，不知道擡頭看路。之所以混得不好，本質上還是因爲沒有資源，沒有靠近有資源的人。這資源包括項目，包括關係，包括帽子。
手頭寬裕的感覺就是不一樣，再也不用顧慮哪件衣服合身，合身的衣服多了，哪怕定製都管使。再也不用顧慮什麼地方合適，合適的地方多了，就算包場也無傷大雅。更何況還有很多機會就擺在那裏，既合適，又不用自己消費。位置真是個神奇的東西，大軍不禁心生些許感嘆。
老實人只是老實而已，他不是傻。以前不願意乾的事，如今幹起來也是得心應手，豪不違和。就連來找自己的那些朋友，也都又紛沓而至、絡繹不絕。高高興興進門，歡歡喜喜而去。
結賬的感覺很好，尤其是在紅袖面前，荷爾蒙在瀟灑付款的剎那間迸發得尤爲強烈。倒是紅袖連連笑意提醒他，別癟了錢包，回家惹得遲麗生疑。她哪裏知道，錢包和錢包是不同的，一個錢包是給遲麗看的，一個錢包是專爲她準備的。
資源就像是風一樣的，看似取之不盡，又不盡人意。有的時候風大的無敵，有的時候風和日麗。狂風大作的時候，瀟灑慣了，風和日麗的時候就覺得日子緊巴。免不了又生出一些不滿，懶洋洋趴在辦公桌發呆，開始靜待又一場風雨大作。
風不是等就有的。這個問題還是被大軍發現了。聰明人就是聰明人，無風三尺浪，想要搞錢就得搞事情。說幹就幹，大軍把幾個科室召集過來，先搞一場大檢查，要嚴肅紀律，要高標準嚴要求。沒風不怕，自己就可以造。
效果還是很明顯的，這邊纔行動，那邊就有動靜。且不說雞蛋裏頭挑骨頭，不用細看，遍地都是骨頭，也不能怪整頓，不整頓還真不行。一通檢查下來，大軍發現不嚴要求是真不行。照此下去，還真是沒法和組織交代。
說實話，平時的檢查也不少，大概是因爲下面的人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根本就沒有到自己這個層面。如今跟着一檢查，自己到哪個項目，哪個項目就有問題。自己恰恰沒去到的項目，大多都相安無事。難道真是自己的水平比較高？
當那些牛鬼蛇神一股腦跑來討好自己的時候，大軍明白了個七七八八。平時這些資源都被下面的人掌握着，截留了。雖然都是些小角色，但是架不住數量多。最終也只是淺淺地敲打了幾家公司，從最初的五十軍棍變成了現在的罰酒三杯。
檢查的收穫雖然不夠豐富，也能夠抵擋一陣，尤其是現場的實際效果提升了不少，大軍深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