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日本文化

拋開日本文化有一個純粹的傳統這一觀點,在談論日本文化的時候,我們尤其不能忽視來自中國的影響。即便這些影響最終不是來自中國或朝鮮,例如,它們來自遙遠的波斯,日本也是經由中國學到了許多東西。到了十六世紀,隨着貿易的發展和基督教的傳入,日本直接接觸歐洲文明的機會逐漸增多了。除了漢學以外,日本又認識到西學的重要性。於是,在德川幕府的末年,日本啓蒙思想家的代表人物西周(1829—1897)纔會說出這樣的話:“餘深感非學西學,今後不足以立身行路。”他還說:“改善國際關係、改良推行諸般改革所需學問,國內竟茫然無知,汝等務必學一切之學。”結果,正如西周這頗有代表性的話所說的那樣,日本的目光極其明顯地轉向了西方。

幕府末年以降,更多的啓蒙思想家都把注意力轉向了西洋的技術、制度、文學、哲學,乃至藝術。“和魂洋才”這句話正是當時的寫照,這句話意味着日本在原則上並不主張廢棄自己的文化傳統。當時的西周視朱子之學爲無以爲用的空理,他爲了追求西方的學問留學荷蘭。在繼承了已與日本文化傳統血肉難分的儒教思想的背景之上,他又開始理解西方文明併發明創造象徵着新知識的譯語。特別值得注意的是,他受到宋學大家周敦頤(1017—1073)所著《太極圖說》第十章《志學》中的“聖希天,賢希聖,士希賢”一句話的啓發,把Φιλοσοφία,philosophy(love of wisdom)一詞譯爲“希賢學”和“希哲學”,後來又進一步改譯爲“哲學”。關於“美學”一詞的確定,也許西周是根據《論語》中《八佾》篇而創造了“善美學”這一譯語,進而在強調日本傳統的基礎上提出了“美妙學”和“佳趣論”這些譯語。“美學”一詞是否爲西周發明的,這一點尚待考察,但“美術”一詞卻是西周根據他的譯語“雅藝”(fine arts)改譯而成的。把liberal art譯爲包含着濃厚的“技術”意味在內的“藝術”一詞,因而與我們今天所沿用的“藝術”一詞的意思極爲相近的也是西周。

儘管看上去我們是被動地接受西方文化的,但其間存在着東西文化的對抗,即異化作用。我們可以在一個個與原語相異的譯語中找到與異文化衝突的痕跡。也就是說,東方文化是在與西方文化激烈衝突的同時“融合”西方文化的。在此種意義上的“融合”—絕不同於“同化”—的基礎之上,新文化的溫牀才逐漸形成了,也因此纔有可能發動從內向外的逆方向文化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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