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連載·三嫁(3.1)

季娜的笑臉像一朵鮮花綻放在陽光下一樣,讓高昱的心沒來由地晃悠了一下。“傻乎乎的妞。”高昱心裏暗自鄙棄着,卻不想承認這傻乎乎的妞取悅了自己,而且似乎有點治癒了自己片刻之前的煩躁和焦慮。


那天,兩個人去了一個不起眼的小餐館,點了幾個很普通的家常菜,卻喝了好多啤酒。那大概是高昱頭一回在女孩子面前徹底放開,不顧形象,不加掩飾地胡吃海喝,高談闊論。那種爽利的感覺,一直保存在他的記憶中,也讓他不知不覺地想靠近季娜,兩個人私下的來往漸漸頻繁起來。


“喂,你喫好了嗎?”季娜的聲音打斷了高昱的回憶。他回過神,看見妻子已經開始收拾桌面的餐具,趕緊一口喝光了杯子裏的牛奶,用紙巾擦了擦嘴,神態自若地站起來說:“我喫好了,你趕緊收拾好,今天有點晚了。”


季娜擡頭看了一眼牆上那個音樂符號形狀的掛鐘,時間果真有點緊張了。想起自己鬧鐘還沒響就起牀了,結果是起大早趕晚集的節奏,顯然是自己洗頭洗澡時胡思亂想耽誤了時間。她悄悄地吐了一下舌頭,對着丈夫的背影做了一個俏皮的鬼臉,手底下的動作明顯加快了。


小兩口終於踩着正常的時間點出門了。他們倆在同一間日本料理店打工,季娜因爲基本上每天下午到晚上都要給學生上課,所以她每天只做中飯時間段,高昱則是要上中飯和晚飯兩個時間段的班。


季娜和高昱赤手空拳來到溫哥華,靠着季娜當初從留學時期起,單打獨鬥攢下的一點積蓄,開始了嶄新的生活。他們倆必須努力工作,才能不斷改善生活條件,才能做更多想要做,或者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如今,他們有了基本穩定的收入,也積攢了一些錢,準備買一個屬於自己的小房子。他們考慮把在國內伸長脖子等着的親人們以團聚方式申請過來。這需要通過報稅,來證明他們有能力負擔親人的生活,不會給加拿大政府添麻煩。爲了這個目標,小兩口省喫儉用,拼命工作,很珍惜每一個掙錢的機會,和掙到的每一分錢。


略顯老舊,棕黃色滾着深棕色邊的V領工作服,套在高昱修長勻稱的身上,好像被生生提高了幾個檔次。在餐館後廚狹小的更衣室換好統一的工作服,高昱一走出來,毫不意外地收穫了一大波不加掩飾的讚揚。連後廚的清潔工大嬸都露出一副小姑娘般的花癡樣子:“哇,好帥!”“小高,你穿個工裝也能穿出明星的樣子哦。”“每天看着Gordon都覺得心情會好一些了。”


這種幾乎每天都會上演一回的戲碼,是餐館工作的人們在繁重勞動開始前的一個小小的精神調劑,無傷大雅的。高昱已經習以爲常,目不斜視地走向前廳,無意中看見季娜和那個在餐館兼職的女留學生肖靈靈在一起竊竊私語。他微微皺起眉頭,加快腳步向妻子走去。


看見身姿挺拔的丈夫一步步走近,季娜心裏驕傲地想着:我老公真帥!這麼帥的帥哥是我老公!怎麼就看不夠呢?隨着芳心悸動,她的眼睛裏冒出小星星,臉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有些癡傻的笑容。


“傻笑什麼呢?”高昱走到季娜身邊,用手指在她腦門上輕輕彈了一下,輕聲提醒道:“還不趕緊去換衣服,馬上就要開始營業了。”說完,他完全不理會旁邊肖靈靈對着自己欲說還休的神情,邁開大長腿,走開了。


“季娜姐,你好幸福哦,找了個這麼帥的老公。”肖靈靈絲毫不掩飾自己對高昱的超級好感,對着季娜大發感慨。


“臉好看沒有用,要心好纔是福。”路過她們身邊的幫廚大叔突然冒出來一句感嘆,然後大步流星地走進了開始忙碌的後廚。


“臉好看很重要好吧!”肖靈靈衝着幫廚大叔的背影小聲地喊了一句,然後轉過臉對季娜說:“每天看着大帥哥賞心悅目,心情都會好很多的,對吧?”說着,她嬉笑地挽住季娜的胳膊,一起去更衣室換衣服了。


後來,當季娜被生活,準確地說是被高昱傷得體無完膚,痛徹心扉的時候,每每想起幫廚大叔這句類似警句的話,都會多一層深切的認同。可惜,此時的季娜的想法和肖靈靈很一致,覺得大叔不懂得年輕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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