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念---調查

雖然是平級,紀檢到底還是紀檢。別看平時見面的時候挺隨和,真到事上的時候才知道,紀檢幹部臨門造成的心理壓力有多大。

接到電話的那一刻起,屈副處長的心裏就像貓抓了一樣,說不出的不痛快。再怎麼不痛快,該去還是要去的,總不能等着紀檢書記上門請吧。說是聊天,恐怕不只是聊天那麼簡單。但也絕對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真要是大事,還真不會有人通知了。

屈副處長一進門,紀檢張書記就連忙起身請他坐下。又是倒茶,又是遞煙,臉上看似一團和氣,透着那種皮笑肉不笑的神情,甚是驚悚。

“張書記,您今天約我過來,有什麼見教?”大軍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老弟,今天請你過來,倒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最近我們接到了一些關於你的信。”張書記說着從抽屜裏拿出一沓子信封,輕輕放在辦公桌上,隨手一扒拉,密密麻麻足有十數封之多。“組織上讓我和老弟你接觸接觸,看看是不是工作中和誰產生了誤會,如果能消除誤會,那是再好不過了。”

屈副處長心裏清楚得狠,哪有什麼誤會,肯定是那些被監管的對象喫不消了,又做不下自己的工作,索性就跑來給自己上眼藥了。要麼就是許久之前的那些事,自己也都處理妥當了,不怕誰說東道西的,反正自己能講得清楚。

“張書記,肯定是監管對象來提意見了,嫌我們監管得太嚴了。你看能不能把這些信裏的內容和我講一講,我也好一一改進,爭取消除誤會。”雖然嘴上這麼說,大軍其實心裏早就七個不服八個不忿了。心想,老子踏踏實實給組織賣命,你們居然背後捅刀子,真tm不厚道。

別忘了張書記是幹什麼的,一眼就看穿了屈副處長的心理活動。“老弟,你也不要有情緒。咱們現在所處的環境,就是這樣一個環境,既要能幹事創業,又要懂得和諧相處。如果哪一天真離開了崗位,還怎麼爲人民服務啊。”話雖輕描淡寫,但是還是透着一股殺氣。什麼叫“離開了而崗位”,就這幾封信就能讓人離開崗位?

“謝謝張書記,我一定謹記組織提醒。您還有什麼交代的,只管說,沒啥的話我就先回去了。”大軍的話音低沉,顯然已是非常不悅。此時的大軍心裏篤定紀檢上沒什麼憑據,也就懶得再和他聊下去了。他心裏頂討厭這種娘們唧唧的場景,總是綿裏藏針、話裏有話,說不準一句就掉溝裏了。

張書記依舊不徐不疾地說:“別的也沒什麼了,我就是按組織要求來給老弟你提個醒,有則改之無則加勉罷了。就算是真有啥,咱處裏......”他的話還沒說完,見屈副處長已經起身往外走,也沒再繼續說下去。他心裏清楚,以他的級別,屈副處長是不會喫他那一套的。

大軍回到辦公室,一整天都是悶悶不樂的。別說不那麼幹淨,就算是真的乾乾淨淨,被紀檢這麼一折騰,心情自然也不會好。接二連三掛斷了幾個電話,完全沒有心思去處理一些日常的工作,更不要說什麼應酬之類的事情。

要來的真就擋不住,說來就來,看來那些舉報信還真不是空穴來風。市裏還是來人了,就在處長的辦公室,屈副處長正和處長聊着天,他們就進來了,沒等他們的天聊完,就亮明身份,要求屈副處長去配合調查。處長還想說些什麼,被來人示意制止了。在和處長眼神交流的過程中,屈副處長雖然心裏沒譜,但是篤定了自己的主意。

等到了地方,便開始了他長達十八天之久的非人經歷。這段經歷讓大軍真正領略到了自由的可貴。問問題的人很專業,做了就是做了,想負隅頑抗肯定是做不到的。沒等人家上手段,該說的就都說了,幾乎無一遺漏。自己來之前篤定的主意,在些許手段面前,真是啥也不啥。

調查來調查去,事情倒是不少,都是些規定之外的東西。好像是違規了,又都按照規定做了彌補,真不好做出個什麼定性的結論。倒是這調查還是很有必要的,不調查連屈副處長也不會知道“做過”那些事情。最後也都落實清楚了,是自己分管的殷科長,利用他自己手中的職權,假借屈副處長的名義幫助有關企業“平事”。事是真的有事,也都是殷科長揹着屈副處長平的事。只是做得巧妙,沒人能及時發現罷了。

屈副處長驚得一脊樑冷汗。若不是有這實名舉報的發生,打死他都不會相信,自己的科長居然這麼膽大。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事都敢幹,什麼錢都敢收。真是不要命了。要知道混個科長也是不容易的,有的人窮其一生也不過是個副科,這麼一鬧,什麼都沒有了。等待他的,極有可能還有牢獄之災,還有一衆家人美好生活的葬送。

這種感慨也只是持續了幾秒鐘而已,屈副處長便開始爲自己擔憂。雖然自己沒啥大事,但也是有兩點不婉轉的地方。一是政策下達前的那些問題,雖已彌補,但終究會是個黑點,再怎麼說都不光彩。二是自己沒有很好地履行一崗雙責,殷科長的事自己難免會被牽連。好在是沒有人拿招紅袖說事,也許是自己非常注意,調查組完全沒有收到這方面的信息,自然也就沒有問過相關問題。大軍心裏清楚,但凡是人家問,自己大概率也就老實交代了。好在沒問,甚是慶幸。

就這樣,屈副處長悄無聲息地回到了單位,從處長辦公室帶走,還送還處長辦公室,人家也有人家的規矩。處長的深情很凝重,等人走了之後,便開始拉着大軍噓寒問暖、問長問短。等自己的猜想得到了印證,處長又拉着大軍要去給他壓驚,大軍婉拒了。

他獨自走在空蕩蕩的街道,秋風捲起一股落葉,顯得極爲荒涼。屈副處長心裏也是空落落的,像是真的被掏空一樣。雖是有驚無險,來去兩世爲人。那寬大的褲腿掃在腳面上的感覺,像是在掃去過往的塵埃。只是不知道這些日子,遲麗是如何度過的。或許還是依舊擺弄着她的那些花花草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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