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开发,该改变模式了

看乐山人陈新先生的公众号文章,知道乐山的五通桥最古老的街道即将开发打造。令人失望的是,其开发打造仍然走的是一条与原住民无关的路子。文章引用了一个原住民的故事,“风月谈的读者老曾,他的老院子,是工农街保存最好的老院子之一,他不是太在乎钱,他看过两河口历史街区的规划,担心自己老宅也被完全翻新,所以不愿意。后来,已经在艳澜州居住的老曾,终于还是识事务,签了协议。曾经的老宅,不再属于老曾了。他原话是,不去螳螂挡车。”

这其实是一条多数地方已经走过的路。要么由政府主导,引进一个有实力的财团,如乐山的嘉州长卷,开发好后对外招商,当地人外地人去大老板那里租房做生意;另外一种模式是当地成立一个开发投资公司,主要依靠银行贷款,用土地抵押,银行是真正的不露声色的老板,由城投公司为其打工。如果顺利开发出来,当地部门和银行是真正的得利者,与当地人、原住民关系不大。开发商赚钱与否,市民们一点不关心,本地民众成为所有新开发项目的看客。即使有善经营者上门租赁几间门面房,开餐馆卖地方特产,大多不会长久,所以,大凡这样打造出来的景点,开发商、经营者以利为上,急功近利行为突显,在这样的环境下,任何百年老店只是一个梦而已。



联想到正在开发的故乡大佛坝,乐山人眼中的太阳岛,莫不是如此。一个地方,一个项目的开发,排斥原住民,与当地民众的共同富裕渐远,仅仅成为短时间内一张好看的照片,这只会把财富的重心倾钭去少数人的荷包。形成所谓“富饶的贫困”。

为什么不激发原住居民和当地人的积极性呢?由此我想起云南大理沙溪古镇的开发,她的发现、开发走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我把它整理出来,供喜欢的朋友参考。

对于有文化、喜欢历史的游客,让他在今天的云南选择一个必去打卡的地方,大理的沙溪古镇当是不二之选。

沙溪,这座躲在群山之中的古镇,在现代交通路径和经济交流的改变下,已经从过往岁月人来马往的茶马古道湮没衰败了。2000年的一天,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瑞士遗产保护专家雅克•费纳博士到云南考察,偶然间发现了沙溪。博士的眼中,交通闭塞的山区,还有这样一座有2400年历史的古镇。经过费纳博士等有识之士的努力,2002年,沙溪寺登街被世界纪念性建筑基金会列入全世界“值得关注的濒危遗址之一”,随后,该基金会筹得1400万慈善基金,专门用来保护沙溪的建筑遗产。

为了该项保护工程顺利实施,牵头的瑞士苏黎世理工大学,找到了在该校留学并懂建筑的中国学生黄印武,派他驻扎沙溪,按照世界遗产的标准,制定督促古镇的修复,目标是,所有的建筑遗产修整恢复后,看了以为没修。2003年,29岁的黄印武第一次来到沙溪,目之所及,一片颓败,木房子看上去皆摇摇欲坠,房前屋后堆着破砖烂瓦,村民家里不通电,路上没有路灯。闭塞贫穷,古镇里的人开始外迁。世界纪念性建筑基金会的想法是,“得让这里的生活条件改善,人才会留下来。复兴工程简单来说,就是通过种种方式留住当地人。”

只有当地人的存在,这个古镇才算承载了两千多年的历史,这是不可分割的。



湖北人黄印武与当地文史专家考证,沙溪寺登街形成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因为马帮,而是建于明代的一座寺庙一一兴教寺。那时,沙溪的佛教徒多,都会趁赶街子时来拜一拜,时间一长,索性把集市搬到兴教寺门口。于是,古镇的修复首先是兴教寺,“遗产修复强调遗产的真实性。”他们先花了一年时间,认真研究这个建筑是如何建造起来的,尤其是兴教寺的大殿和二殿,居然是明代永乐年间的古建,在西南地区十分罕见。修复前,兴教寺做过粮食仓库,乡政府机关,做过学校,里面还盖有两层楼高的办公楼,大门曾经被土匪抢劫时烧掉了。于是,黄印武设计修建了门楼,前面配上“哼哈二将”,并采用当地剑川县的木工工艺建造,特意让人能分辨出这是后来新建的。新的就该说明是新造的,与真正旧的遗产互为因果。“遗产修复强调遗产的真实性。”这种真实简单就是修复者诚实的心态,能让人看到这里曾发生什么,哪些东西该延续。文化遗产有历史的痕迹,修复最不可取的,就是把这痕迹抹去了。

今天每一个游客脚下走过的石板路,当年的修复可是经过了一番争斗。最开始做基础设施更新的阶段,修上下水,在地下铺管道。重新铺路时,当地部门觉得从前的石板过于老旧,走路硌脚,想换成新的石板,既省事又好看。瑞士专家们坚决反对,原来的石板在哪,就得铺回哪。争吵的不可开交,最后是主持工作的瑞士方代表黄印武请了省上领导出面才平息了。从此以后,沙溪人终于明白了,所有的新东西都替代不了历史留下的痕迹。沙溪古镇上有三个寨门,寨门在古代,既是防守,又是街子的象征,因此,原汁原味恢复东、南、北三个寨门,显得尤为重要。南寨门在2000年时因为通车被拆除了,但旁边的墙没拆干净。修复团队依照墙上的遗留痕迹和一张老照片,推算出了寨门原始高度,恢复了南寨门。

寺登街上有个戏台,叫魁星阁。如果拿过去的照片和现在一对比,外观上似乎看不出大的变化。实际上,为了古戏台更加适合今天的使用,以黄印武为首的瑞士设计师团队,他们拆掉了以前的全部楼板,加粗并加固了古戏台的柱子;为了减少今天演出队伍在演唱过程中频繁上下搬动各种器械,还专门做了一个后台储物。这可能就是“最理想的建筑遗产修复”一一看了以为没修过,其实建筑里面的问题,都已经处理解决好了。



寺登街的修复在世界纪念性基金会和瑞士苏黎世理工大学团队合作下,基本完成,有游客慕名而来,本地人也开始做客栈、开餐厅。大量外地经营者和游客的涌入,房价上涨、物价上涨,沙溪同样出现一个全国现象,本地老百姓开始把自己的房屋出租或出售,自己搬出去住,这样的收入更高。沙溪古镇很快就成了第二个丽江,这是世界基金会和瑞士苏黎世理工大学,包括黄印武最不愿意看到的,他们修复古镇的目的,就是想原汁原味留下曾经的历史痕迹,如果失去了世世代代居住在古镇的人,那是残缺的,令人遗憾的。

怎么办?

2014年,黄印武受聘为当地政府的顾问,提出“大沙溪”的规划思路。从小小的沙溪古镇扩展到整个沙溪坝子,去寺登村周边的村中建书店、发展民宿、游客中心、博物馆,顺着流经各个村子的黑潓江修起步道,目的就是用经济手段分流寺登街的拥挤,让周围的村民也因为古镇的兴旺而一起发展。

今天,如果你有机会去云南大理沙溪,寺登街仅仅是几张图片而已,真正值得去的是周围村庄里的丰富多姿的生活。住在村里,看炊烟升起,然后,和村民一起牵着云南山地马,踏过拱桥,去赶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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