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序員小說 Out Of Memory(持續更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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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子本身是野路子出身,跟我在一個遊戲開發論壇上認識的。當時大家水平都不高的情況下,我是爲了賺錢,他是爲了理想。那種崇拜之情溢於言表。

六子當時不知道從哪搞了一盤叫做《遊戲工廠》的軟件。按照介紹來說是能開發大商業遊戲的,這點也讓我們這些窮困潦倒的學生黨們羨慕不已。那段時間六子用本來就不寬的網線給我們發了很多截圖,我頓時覺得那纔是一名遊戲開發者應該做的事情。幾個月後我也找到了這款軟件的種子,下下來後發現理想破滅的如此不動聲色。真他%媽的難用……

我問六子:“怎麼難用的東西你怎麼用下去的。”

“總比沒的用強。”

後來大學的一個暑假我和六子第一次見面,在一個海邊城市租了一見筒子樓,但慶幸的是面朝大海。然後我們心裏是春暖花開。當時也沒有空調,每天就是兩個大男人赤條條的坐在屋子裏。實在熱的不行了就下海撲騰一會。

我們兩個是合計着做款遊戲,商量了很久不知道做什麼。當時我認定做一個最底層,羣衆最喜聞樂見的故事。我告訴他,我們要做一款,英雄殺掉魔王拯救世界的遊戲。

“這個也太土鱉了吧?論壇上99%的人都是做這個了。”

“那他們爲什麼做這個?”

“有市場唄。”

“那還是啊。”

“但那不夠藝術啊。”

“但有市場啊。”

當時我覺得六子好就好在腦子比較活,所以說兩句就能明白。後來才知道,原來是六子沒明白我的意思,但是又不願意跟我慪氣。一個合格的程序員最悶騷的地方就在這裏,如果你不看他的代碼,永遠不知道他想的是什麼。

整體開發極其不順利。

因爲我們不打算用現有的開發工具,所以決定從底層寫自己的引擎,但兩個人代碼功底都不好,算法能力更是一塌糊塗,遇到了很多極其奇葩的問題。

像當時在做尋路模塊的時候,我們看着網上的A*算法但是怎麼都寫不出來程序。就想編出來了很多自認爲是獨創的算法,例如從A點到B點畫一條線後在障礙物上獲得一個出口和入口,再順着障礙物走左右兩條線從出口畫到入口,最後整理這個路徑就可以了。在地圖不復雜的時候,沒出現太多問題。

那段幾乎是我人生最開心的時刻,只是後來做出的遊戲扔到論壇上被人罵的一塌糊塗,沒過多久我就因爲就業壓力很少關注這個事情了,漸漸也和六子斷了聯繫。

幾個月前我去看一場iOS遊戲開發者的大會,壓軸嘉賓我驚奇的看到了六子的名字。原來他現在已經成爲了一個成功的遊戲開發者,西裝革履的站在臺子上給我們去講自己的成功史,之後和組織者開心的回了頤和安縵。

晚上我躺在如家潮溼的牀上,聽着隔壁此起彼伏的叫聲,想起來當初在海邊的一個凌晨。我跟六子說:“你睡會吧。”

“不用了。我還是把這段寫完吧。”

“又不着急,休息一會吧。”

“不了,我明天想吃早飯,如果睡了就吃不到了。”

六子笑了。

我打電話到瘋子的公司,想問問進度如何。員工告訴我瘋子住院了。我怕好不容易有個根不紅苗不正的朋友,就這麼嗚呼了實在可惜。

直接打車到了醫院,看着瘋子躺在牀上舉着一個iPad,居然還很無恥的翹着二郎腿。

“寇德你來了。”我站定了幾秒之後他根本不看我的就開始了問話。

“我聽說你生病了。”

“你說,像iPad,像手機,躺着使用是不是一個主要的需求場景。”

“是吧……”我尷尬的答道,因爲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他到底要說什麼。

“這傻逼遊戲非要重力感應,玩的我好辛苦。 ”

“哦……你病的如何了?”

“你看我像有事的嗎?”

“不像。”其實我心裏說的是像。這個世界上有兩種病需要住院,一種是已經失去行動能力了,但還在苟延殘喘。另外一種是活蹦亂跳,但是時日不多。相比較前者後者更可怕,那種感覺像是自己抱着一個C4,然後把起爆器給了一隻猴子。

“本來就沒事,就是被我們一個傻逼員工嚇的。”

“咋了?”

“我們之前那個員工不是去世了麼,我就把他的電腦給一個新員工了。今天那個新員工也沒來,說是起水痘了之類的。但是我上班時候偶爾溜達,發現那個電腦上還在做着東西。我眼睜睜看着一個屏幕上在蹦代碼。”

“我擦,見鬼了?你這個員工真好,死了還幫你開發。”

“狗屁!那個新員工讓別人給他開了一個遠程桌面……”

“然後呢……”

“然後我嗝的一下就過去了。”

“你真牛啊。”

“別廢話,看我拿東西了嗎?”

我現在纔想起來這個事情:“抱歉,我明天給你。”

“這就對了。話說我剛纔嚇過去的時候真的覺得自己入了一次地獄啊。”

“那好玩嗎?”

“不好玩,我溜達了七層之後就回來了。”

“哪七層?”

“應用層,表示層,會話層,傳輸層,網絡層,數據鏈路層,物理層。”

我大約思考了幾秒鐘後說道:“你說,這是不是某種暗示。”

“暗示什麼啊,你應該還有別的事情吧,否則不可能連東西沒拿就來看我。”

我確定瘋子一定沒事。

“哦,是這樣。開發進度做的如何了?桂花那好像有點着急。”

“別提了。太傷感情了,整天就看蘋果改規則,兩個月突然出來好幾個新分辨率,SDK又是上下不兼容。你要是有意見就找蘋果去。”

我突然覺得根我們做Android的也沒什麼區別,但還是要安慰一下:“你們的開發環境多好啊。”

瘋子掩面痛哭:“這Xcode是帶着bug一起升級的。”

“那……”我本來是真心要吐槽Eclipse。

“還沒完,每次點個run都要等一部電視劇的時間,真機調試一次直接可以看電影了。”

“那……”我還是想把話說完。

“那個等待時間我都用來刷微博了,所以一年漲了一萬多粉,收入一天不如一天了。”

“那也算有點收穫……”終於說出來了,還不是真心話。

“哎,其實程序員都是苦命人啊。”

“嗯,你也辛苦了。”

“你像我們新招的那個小子。什麼都挺好,就是腦子有點呆,也是個可憐人啊。”

“怎麼了?”我覺得水痘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這麼大還得有點罕見。

“我前幾天在論壇上發帖子招聘,其實根本不是招聘,就是宣傳一下,直接打廣告肯定讓人刪了。這個小子就找到了我。我問他爲什麼想換工作,你猜他怎麼說?”

原來不是說水痘,我假裝思考了幾秒後說道:“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了。他說,上個公司搬家。然後忘了告訴他新公司在哪了。”

“你說,爲什麼C++沒有garbage collector?”

“如果有的話,那C++還有什麼?”

“有道理,那是不是,如果Java的garbage collector正常工作,這個世界上就沒有Java代碼了?”

“理論是這樣的。”

聽着兩個員工在身後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想起來以前一個真實的故事。

在大學的時候,有一門很老的C語言課程,用的都是上個世紀的教材。中間有一個學籍管理系統的大作業,班上很多人寫不出來。老師就給了我們一份樣板,據說是她曾經暗戀男生的。

這個老師也就三十多歲,在本校從本科唸到了博士,然後直接留校。說起來算是個美女,即便已近中年還頗有風韻。班裏的男生經常拿她取樂,她也從不介意。

在一個陽光格外出彩的下午,她跟我們說:“我這裏有一份以前我上大學時候寫的作業,和你們這次作業比較像。就是昨天有同學跟我說不會做,我才翻出來的。有興趣的同學下課過來拷一下。”

“老師,你上大學的時候我們還是小蝌蚪吧?這都留着呢?”

“嗯,我當時喜歡一個男生,就想盡辦法跟他一個小組做作業,這個作業就是當時做的。只是,我當時光顧着別的了,作業其實都是她一個人寫的。”老師笑的格外燦爛。

晚上我光着身子在飄逸着酸黃瓜味道的寢室裏打開代碼,想看看究竟有什麼可以借鑑的部分,幾分鐘後就發現了一行至今仍然難以釋懷的註釋,可能一直到現在我習慣於一行一行讀完所有的註釋也是因爲這個:

/* 
* 界面模塊:生成圖形界面。
* printf("PS:我愛你。\n"); 
*/

第二天正巧在學校打球后碰到了老師,我說:“老師你還真浪漫啊。”

“怎麼?”

“你的代碼?”

“哦,那個啊。昨天不是說了麼,那不是我寫的。”

“那你看過嗎?”

“沒有啊,怎麼了?”

“哦,沒事。代碼寫的挺好看的。”

“哦,我替我朋友謝謝你。”

“你現在還和那個朋友有聯繫嗎?”

“啊,很久沒有了。最後同學聚會的時候,只是知道他做了老闆。你怎麼好奇起來這個了啊?”

“沒事,就是想知道什麼樣子的人能寫出來這麼優雅的代碼。”

第二天老師站在講臺上,眼眶都是腫的。

有好事的學生站起來問她怎麼哭了。

老師笑了笑說道:“我丟過一個釦子,好不容易找到後,發現我已經換了一件衣服。”

現在回想起來這個事情要遠比當時傷感,那段時間,我的思緒經常回到老師的大學時代,看着她每天在最美的晨光裏期待他的影子。

我轉頭問兩個依然在扯淡的員工:“你們大學時候有什麼喜歡的人嗎?”

“當然有了。”一個員工回答。

“然後呢?”

“然後啊,我當時巨想追求她。而且我擔心現在不下手,以後工作了更沒人要了。”

“再然後呢?”

“再然後我媽媽讓我專心學習,等牛逼了自然就明白了。”

“那你明白了嗎?”

“當然明白了。我明白我當時的擔憂全是真的。”

程序員有一條很可怕的鄙視鏈,基本上是寫Haskel的鄙視Lisp,Lisp鄙視Scheme,Scheme鄙視Ruby,Ruby鄙視Python,Python鄙視C,C鄙視C++,C++鄙視Java,最後Java可憐兮兮的看看做.Net的,.Net當然也不甘寂寞,對一旁的美工投去了無限的鄙視。

結果週末美工帶着女朋友去公園,一幫在鄙視鏈頂端的傻逼還在加班。

今天是週末,然後我們所有人走在加班。

前幾天接了一個其他外包公司再次包給我們的單子,我本來以爲是二次外包,結果沒想到是第七次了,基本上包給我們的價格鐵定虧。當時我就說不幹,可以那邊說沒法加價,但是可以臨時借我們一個程序,如果別的項目需要也可以臨時用用。我就同意了。顯然,事情比我預想中要好多的。借來的還是一個女程序。

昨天晚上我和哥幾個聊天,問他們:“如果夜裏,一個單身男程序和一個單身女程序在一起,你說會發生點什麼?”

一員工搶答:“罵產品吧。”

另一員工插嘴:“鐵定是罵運營啊。”

終於有個有良心的員工想到我了:“扯淡,一定是在罵老闆。”

我覺得是時候稍微插嘴了:“爲什麼不會安心寫程序呢?”

“呵呵。”

大學時候我們班裏有兩個女生,但這個事情一直到一個學期以後我們才發現。因爲有些人從外觀很難區別物種。

今天我看到了女程序,比我想象中的要漂亮的多,真的是那種看到鼻血流一地的素質,隨便拍張照片都能覺得是明星照。

這個女生中文名叫高興,英文名叫Happy。名字很對得起長相,進來之後一直笑嘻嘻的。開始我們覺得她是那邊公司扔過來濫竽充數的,但想到好不容易有個異性也就沒多說什麼。一天後我們發現自己錯了。她堆代碼的能力遠遠強過我們所有的人。

“我說,你是怎麼學的。相當厲害嘛……”

“其實我本來是做模特的……”

“哦,那怎麼學編程的。”

“因爲當時一個遊戲公司給我簽了一個showgirl的合同,當時老闆是做美工出身,就天天教我畫圖之類的……”

“然後呢?”

“然後我又以美工身份跳槽到一個網絡公司……”

“那到底什麼時候開始學的編程?”

“就是有一天我發現程序員的收入比美工高不少,就順口問一句公司的技術總監,結果技術總監就天天幫我輔導。後來即便有問題了,也不停有人幫我,慢慢水平就好了。”

我盡力檢索大腦的每個神經元,只是想起來最早在遊戲公司時曾經諮詢過一個大牛怎麼處理一些數據,只換來一個字的回答:“滾。”

“那你是怎麼學的編程啊?”高興問我。

“我大學就是學這個的。但是……”猛然一個大學室友的故事閃到我大腦裏。

“怎麼了?”

“我大學有個室友,有一天偷看我電腦找黃片。當時裏面存了很多編程的視頻。他以爲是黃片就看了。”

“然後呢?”

“然後他一個學管理的,畢業之後去微軟做程序員了。”

“機緣巧合啊。”

剛剛上大學的時候,我想泡在學校圖書館打工的小妹妹。在一個光芒萬丈的午後,我鼓足慫了二十年的勇氣找到她,輕聲細語的拜託她給我找一本編程書。

回來她給了我一本《邊城》。

顯然,高興比她要強得多。至少高興來了之後,整個項目的進度快了一倍以上。這種高效致使我一直不明白,這麼漂亮能力又好的程序員爲什麼會被借到我們這種連小蝌蚪都無處安放的公司來。終於一天中午在叫完盒飯後,我忍不住問了一下她:“你到底爲什麼被借過來啊?”

“哦,就是有一次。老闆開會,跟我們說他的字典裏沒有失敗兩個字。”

“然後呢?”

“然後我說我的字典借你。”

“總不能因爲這點小事吧。像這幫孫子還經常說我壞話呢。”我環顧一下一幫在QQ鬥地主的孫子。

“老闆你傻了啊。”

“你看,他們又罵我了。”

“她老闆是個女的啊。”

我頓時領悟。

“姑娘,你也是個苦命人。要不然就留在我們這裏吧。”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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