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隔着山與海相愛

換季時,我又感冒了。

她問我:“早上吃藥了嗎?”

我:“還沒吃,剛兌水。”(她之前已經幫我倒了半杯水。我本來已經喝了那半杯水,又重新倒了一杯開水,但回答時把“倒水”說成了“兌水”。)

她:“水都兌好了,那就趕緊吃。”

我:“不是兌水,是倒水!”

她:“我知道是倒水,正好現在吃藥。”

我:“我已經喝過半杯水了,這杯是新倒的。”

她:“那待會吃藥,現在太燙了。”

這段對話發生在這次感冒的第六天,我突然察覺,我和她之間的誤會可能一直都在,這種誤會曾弄僵很多事情,現在它又一次導致了我們的“跨服聊天”。

也許我的回答和她的提問,都建立在彼此開口前就已經存在的前提上,但我們的前提不一致。她以爲我說的“水”是半杯已經倒好的水,我以爲她知道我說的“水”是新倒好的一杯水。

正如曾經的我也以爲——她知道我說的“心裏有數”不是她以爲的“心裏有數”!

高中時文理分科,我的理科不好,所以我希望學文。但她不同意。她認爲如果學文,高考時可以選擇的學校和專業太少。我當時並沒有學會應該如何獨立思考,只是覺得她吃過的鹽比我吃過的飯都多,她又不會害我,我爲什麼選擇不聽話,傷她的心?所以我們達成了和解——我願意妥協!

和解的結果是高二的下學期,我終於決定併成功做到理轉文。

在理科班時,雖然我的成績一直在“拖班級後腿”的邊緣徘徊,但她並沒有後悔讓我學理,她只是在我的休息時間塞滿了無數的補課。就算補課費的標準是“一刻值千金”,她都心甘情願爲我省吃儉用。

也許是我心灰意冷了,我終究是她口中“見硬就躲”的沒毅力的孩子。她以爲我只是叛逆期推遲,所以選擇快高考時“瞎折騰”。爲了讓她同意,我不去上課,在自己的房間裏絕食三天。她終於妥協了。我那時太看重結果了,並沒有意識到我們的和解,不是因爲她的理解,而是她的放棄。

她以爲一個活着的孩子,就算沒出息,至少還活着。只是她不知道有些“見硬就躲”只是爲了能夠柳暗花明。

高考時我過了一本線,這讓她欣喜若狂,收到錄取通知書那天,她喜滋滋告訴身邊的人,“我家那個丫頭,雖然不聽話,但關鍵時刻總是超常發揮!”

如果一直在理科班熬到高考,那我可能連本科線都過不了。但如果我一開始就學文,那麼我不僅能過一本線,還能上重本。基於這種考慮,我選擇復讀。無一例外,我每次深思熟慮的選擇都讓她心煩意亂,她發動全家勸了我整整一個月,這次我沒有絕食。只是在她自說自話時,我終於學會了捂住耳朵,十分陶醉自己的癡情一樣,喊出:我不聽!我不聽!

任性如我,第二次高考時,成功考上了重本,付出的努力自不必言。她也許在那時突然覺得自己老了,我長大了,我不是她認爲的“成天瞎鬧”的孩子了。

她一直都想爲我驕傲,只是她沒有機會。當這一天終於到來時,她卻發現喜悅也可以很微妙:她比自己想象中更失落!更不甘心!

她吃過比那個孩子吃的飯還多的鹽,她以爲她牢牢掌握了世界上唯一屬於她的舌頭,卻發現世事多殘忍:有的孩子不必閱世也可以長大!

我的長大加速了她的衰老,她不得不放手。她從未心甘情願承認我是對的,只是我對此一廂情願,我們都以爲只有這樣可以幸福,所以雙方都爲了維持這種幸福,貢獻精湛的演技。

不久前,她終於發現我隱藏快兩年的“12306”的真實身份。她詳細詢問關於“12306”的一切,甚至連“他的遠方表弟有沒有駕照”這一點都不曾遺漏。談判的最後,她的回答一如既往——她可能永遠不會支持我的選擇!

不過沒關係,我只是通知,不是詢問!

我們之間從不存在可以彼此溝通的語言,無論我們如何努力。你隔着一片絕望的海看我,任性的我一直孤獨!我隔着一座巍峨的山看你,頑固的你漸漸虛弱!

從始至終,我們一直隔着山與海相愛。你對我說一萬次“你不行”,我就對你說一萬零一次“我愛你”,然後你笑了,我們都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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