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皇歌

1.

“阿金,這邊來!”少女一身素衣,腳踝上的鈴鐺隨着她跳躍的步伐,撞擊出清脆悅耳的鈴聲。山野間林木叢深,盤瓠踏下之處總會惹起無端事故。

這是盤瓠來到世上的第三個年頭,那年蛻繭成犬之後,高辛王視之祥瑞。人們驚歎於它高猛的威嚴和那身五彩裘衣之外,每時每刻溢漏着貪婪的眼神。

“阿金,你看!”綠意遮眼,許是燈下太黑,蔥蔥玉指伸向前方,露出九天垂瀑。滾滾氣浪掀起少女裙裾,無心,擾了盤瓠犬心。

“上來,我帶你去攬九天之水!”盤瓠向前微探,高高揚起頭顱,氣流順着鼻樑、嘴角攀沿,卻唯獨躲開了那雙深邃黝黑的瞳孔,勁風拍打着龍鬚和鬃毛,奈何無半點動靜。

“都不許你再說人話了,這要是被父王知道,那可了不得!”少女回眸嘟嘴,嬌羞地訓斥着比她高出一個身子的盤古。

盤古不再言語,俯下身子來,一直望着前面的瀑布。

“真拿你沒辦法,下次可不許這樣咯!”少女的嚴肅總是被盤古無視,可這傢伙又能帶自己遨遊天空騰雲駕霧,真是可惡!

說話間,一人一犬早已在空中盤旋,忽而扶搖直上,忽而獵獵疾馳......

2.

“王,再這麼下去,良田可都被房王掠奪而去了啊!”賬內個個攤手搔耳,竊竊私語,強大的犬戎族揮師南下,高辛國內無一敵手。

“我泱泱大國,難道尋不出一個能人異士?”高辛王怒而拍椅,嚇得羣臣紛紛下跪。

“傳令下去,誰能摘得那小兒的頭顱,我願將小女下嫁!”

“散!”

3.

“阿金,以後可不能再陪你了!”少女撫摸着盤瓠的龍角,眼淚簌簌,沾溼了盤瓠的鬃毛。

這等無上榮耀,是個男人都想要!前方傳來,高辛國的男兒壯士紛紛暗夜刺殺房王,驚得少女半夜恍惚,以爲有人通告,從此隨了他人。

這幾日,有阿金的守護,少女才睡的踏實些。碎碎念念中,少女依偎在盤瓠胸前睡去。眼前的人兒,怎可下嫁他人?

趁夜色濃,蕭風起,盤瓠隱匿而去......

4.

“報......!”來人跌跌撞撞,慌慌張張。

“房王已死!犬戎破!”傳令兵顫顫巍巍。

“哦?何人所爲!”端坐在帳中的高辛王喜出望外,羣臣面露喜色,看來我國人才輩出,真有此等勇士能夠力斬敵方首領。

“這......這......”這該如何稟報,傳令兵想。

“是誰?”高辛王有些惱怒,這般吞吞吐吐,掉王胃口。

“呼啦啦!”還不等傳令兵再說什麼,帳房簾布被突如其來的狂風吹得炸響,衆人紛紛眯起了眼睛,只見一頭顱圓滾滾地飛來,砸在了高辛王面前,旁邊的侍衛疑是刺客,一涌在高辛王身邊。

高辛王也被嚇得連連後退,莫不是房王知曉,派人來反殺?待他穩定了身形,定睛一看,擺在面前的除了房王還能是誰?別人或許不認識,但是他在熟悉不過了,這可是自己的弟弟!

“勇士!可現身一見!”高辛王大喜,拱手示禮。

這才見,一隻偌大的腳掌拖拉了進來。

“啊!”

“啊!這不是......”

“哈哈哈!哈哈哈!”看到盤瓠的那一刻,高辛王愣住了,隨即他放聲大笑,“真是天佑我國,哈哈!”

盤瓠失去了早先光澤,全身負傷累累,幾處還在不斷地涌出鮮血,腿上背上中箭無數,這時的它更像一隻刺蝟。

“阿金!”身後的少女撕心裂肺地叫道,盤瓠走的這幾夜,少女傷透了心,難道阿金拋棄了我嗎?他是嫌棄我了吧,我將是要嫁作他人的人了。

在見到阿金的那一瞬間,少女知道自己錯了,錯的一塌糊塗,她撲了過來,緊緊摟住阿金垂下的頭顱,低聲喃喃,“你真傻,你永遠是我的阿金,只要你不嫌棄我!”

盤瓠欣慰地眨眨眼,流下了人生中的第一滴眼淚。

“父王,如今盤瓠斬了房王的人頭,您得將我下嫁於他!”少女站了起來,鏗鏘有力地說道。

“這,這恐怕不妥吧!”高辛王面露難色。

“公主萬萬不可啊,這從來沒聽說過人獸通婚之說啊!”大臣們勸誡道。

“父王貴爲堂堂天子,難道說過的話,不算數了嗎?”頓時賬內無人能答!

“王,莫急!”衆人驚呼,這盤瓠竟能通人言,言人語。

“將我置於隨我長大的金鐘之下,七日!我,便可成人!”高辛王半信半疑,不過這樣也好,自己也可得一員猛將,何樂而不爲?

5.

待得盤瓠將傷養好,舉起立於祭壇之上的金鐘。

“等我!”說完便將自己扣了進去。

少女眼淚濛濛,早在心中立下誓言。七日,七日之後便可與他長相廝守!

七天長似七年,少女一直陪伴在盤瓠身邊。皇后心疼少女,在第七天勸說少女應該好好回去休息打扮下,可不能這麼醜見心愛的人,少女羞澀的紅了臉,

待少女走後,皇后露出了原來的面孔,“區區我耳裏的病竈,也敢妄想娶我女兒!”心生怨憤的皇后命人撬開金鐘,趁盤瓠不備,殺了這妄想之徒。

卻沒想到,金鐘剛被撬開一絲,金光泄露,照的士兵眼睛生疼。金鐘炸裂,附近之人全部炸死,隔得稍遠一點的皇后也被氣浪打翻在地。等她起來再看時,一個全身赤裸的男人向她走來。煙霧散去,男人似與常人無異,只是這頭,怎麼,怎麼還是之前的頭顱,縮小了,卻還是狗頭無疑啊!

高辛王被這震天的爆炸聲吸引了過來,卻看到一個狗頭模樣的男子摟着自己的女兒,自己的妻子蓬頭垢面像是瘋了般。

“爾等何人,給我拿下!”

“父王,他便是盤瓠了!”少女哭着說道。

“啊!怎麼,不是說能成人嗎?”

“都怪阿母,趁我回去之時,悄悄打開了金鐘,害的盤瓠的頭沒有變過來。”

這可如何是好,高辛王爲難了。

“王,可願讓我帶公主隱居南山,終生不出?”高辛王也沒了法子,便依了盤瓠。

6.

“我這模樣,不會嚇到你吧!”

“要不把我也變成你這樣?”少女笑嘻嘻地招呼着盤瓠,“小心點,快下雨了,雨衣我都快編好了!”

“好!”

南山上,茅草屋,池塘邊,少女席地編織,盤瓠房上鋪草......



        袁珂老先生筆下記載的這則故事是《搜神傳》、《後漢書—南蠻傳》、《三才圖繪》和畲族民間口頭傳說爲主寫成。


不才,將其中的故事重寫。這則故事主要講述了,瑤、苗、黎族等一些南方民族先祖的由來。後盤瓠和公主生下藍、雷、盤、鍾四姓,四族相互通婚,繁衍子孫,自成一國,這些民族都奉盤瓠爲王,亦稱“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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