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大雪紛飛的冬天

        已是大雪節氣,入冬第一場雪,終於在孩子們的期盼中從天而降,可是它溫溫吞吞,遲遲疑疑地表演了幾個小時就匆匆忙忙離開了,只留下馬路上溼漉漉的印記,今冬降雪首場秀草草收場,甚至讓人疑惑雪是否真正降臨過。不由得讓我想起從前那些曾經大雪紛飛的冬天,大雪創造的或壯麗或純淨或夢幻的景象,曾經帶給人們的的喜悅歡笑和樂趣。

      我始終認爲只有大雪是寒冬的標誌。因爲雪是嚴冬最漂亮最純潔的女兒,是冬的精靈。她輕盈而潔白的身軀隨着風而來,洋洋灑灑漫天徹地,在天宇穹窿之間,舞出多姿的曼妙,使嚴酷冷峻的冬頓時有了靈動和豐富。有時她在夜間悄然而至,輕盈的舞步不會驚醒我們的甜夢,卻帶給我們清晨的驚喜,“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灰白的屋頂灰褐的樹枝,枯黃的小草  都穿上了一樣厚絨絨潔白雪衣,瑩白而潤澤,純潔而亮麗。房檐上長短不一的冰凌,亮晶晶的映着光,晶瑩剔透 ,彷彿水晶的流蘇,在晨曦中閃着青白的的光。天地之間,銀裝素裹,瓊樓玉宇,玉樹銀花,彷彿夢幻世界。

        霧凇是雪的姊妹但比雪有鋒芒  ,是怒放的冰花,她不會輕易現身,她帶給人更多的是驚豔。我仍然記得30多年前在家鄉看到霧凇的景象。大學期間一個寒假,一夜大雪的第二天,我被同學(如今是我愛人)喊出家門,共賞雪景。我們來到距家屬區較遠的一個魚塘,那是一個農村太常見的魚塘,緊臨大片的農田,平日裏,魚塘不規則的土岸上,種植着粗細不一的柳樹楊樹,樹下是各種雜草。那天我驚喜地看到平常事物的華麗變身:原本高高低低光禿禿的樹枝,全都被晶瑩的冰芒包裹,呈放射狀,玉雕一般在純淨的藍天下,大自然的神來之筆,儼然絕美藝術作品!地面的草梗枯葉上佈滿了瑩白透亮的直立的銀針,遠看像白霧近看似銀蕊綻放,在微風中微顫,令人憐惜憐愛,似夢如幻,猶如進入童話世界!

        下雪的日子是大人孩子的歡樂日,飛揚的雪花釋放了人的天性,潔白如玉的雪滌盪着天宇間的塵埃,也滌盪着人的心靈,在滾滾紅塵中的成年人,一時間忘卻了俗世的紛爭,拋開工作的煩憂、生活的困惑,彷彿回到天真無瑕的童年,一如孩子般的打雪仗堆雪人,嬉笑打鬧。面對着這純白的世界,少了平日裏的一本正經,嚴肅拘謹,丟掉了無意和有意的假面具,迴歸本真,釋放壓力,哪怕是時間很短,也會感到輕鬆而愜意。

        大雪天就是孩子們的狂歡節!堆雪人,打雪仗,小手凍得像紅蘿蔔根本不覺地凍手凍腳。記得小時候,每逢大雪臨門,家家大人孩子都會出來剷雪,堆一雪人,那時候的雪真大真厚,自己家院子裏的雪就可以堆高約一米的以上的雪人,我們還要給雪人儘可能漂亮的裝扮,用紅蘿蔔給雪人做紅豔豔的嘴巴和鼻子,剪塊黑布做眼睛,還會給它戴上帽子,手裏放上各種玩具。小孩子還會和小朋友比誰家的雪人做得大,做的高,做得漂亮。

      滑冰滑雪,是孩子們百玩不厭的遊樂項目。就地取材,自制滑雪工具五花八門,一塊木板兒,再拴上一一根麻繩,就簡單能用滑雪板。佈滿冰雪斜坡,就是小小天然的滑雪場地,一樣給孩子們歡聲笑語。滑坡上下不時有孩子人仰馬翻,滾落到旁邊的雪堆裏,沾滿一身的雪花,但遊戲不會停下,歡笑不會停止。膽子大的男孩子還要追求驚險刺激, 尋找很高更陡的土坡去體驗 。我家先生說他小時候曾經和同伴爬到一座磚窯上,想體驗《林海雪原》裏速度與激情,幸虧家長不知道,否則難免要被家長教訓了。

      大雪的日子裏,草鞋曾是許多人家的必要裝備。大雪緊鑼密鼓的下一天兩天,甚至是更長時間,所有的道路都被厚厚的積雪覆蓋,有時深及小腿肚,冬日裏的布棉鞋禁不住雪水的浸滑與冰冷,草鞋就要“登場”了。草鞋就是那時候的雪地靴,大人小孩必備。草鞋的底有桐木板製成,約有兩寸左右高,前掌後跟高腳心部位鑿去一段,形似馬鞍,木板上鑽孔用麻繩葦毛英編成鞋子,墊上棉鞋墊或葦毛英,下雪的時候穿上既能踩雪防滑防雪水又保暖,絕對不凍腳,小孩子更喜歡穿着草鞋無目的地在雪地上走來走去,聽腳下咯吱咯吱的聲響,看雪地留下行馬型的印記。時有冷風吹過,樹枝搖動落下雪團,衣帽盡落雪花也不肯回家。雪對孩子有太多太大的吸引力,男孩子則喜歡在雪地裏瘋跑,不時搗落樹枝上的積雪,搞的自己和行人滿頭滿身的雪,甚至會在厚厚的積雪上打滾,戴着棉手套掰又長又粗的冰凌當冰棍吃,做個雪球在雪地上滾,越滾越大……直玩到臉色紅潤頭頂冒汗,仍玩的不亦樂乎。女孩子則顯得文氣多了,雪地投沙包,踢毽子,玩對對腳,拍拍手遊戲,鬥雞,“你拍一我拍一馬,蘭花開21。”稚氣的童聲在空曠的雪地中迴響,那是永遠的童謠。

      大雪天家裏必攏一火盆,後來用蜂窩煤火爐。大雪紛飛,天地奇寒,屋內爐熱火旺,一家人圍着爐子吃燉菜,雖然大多爲清素之菜,但是菜餚的香氣彌散全屋,一家人其樂融融,暖意縈懷。圍着爐子取暖的同時,還會在爐子上烤紅薯,烤花生,烤玉米,烤饃幹、烤粉條 …… 那是我童年時代的綠色零食,也是我們的玩樂 。 火的溫暖,讓人血液運動,食物焦香的氣味逗引着人的味蕾,愉悅着人的神經,再加上煮蘋果的甜香,竟有種微醺的感覺。我的家鄉是盛產蘋果,家家都貯存幾百斤的蘋果,寒冷的冬季,煮蘋果是最常見的也是最暖胃的吃法了。我至今記得少年時冬天煮蘋果的情景,火爐上加上鋁鍋,紅色的黃色的蘋果在水中隨開水不停的翻動,甜甜的果香氣味瀰漫整個房間,之後,蘋果帶湯水每人來一碗,頓時渾身熱乎乎的,說不出的熨帖。簡樸的生活,簡單而快樂,溫暖而幸福,至今令我回味。

    大雪擋不住人們的戶外活動,雪地捉野兔是青年們的遊戲,野兔出來覓食,雪中行動速度減緩,是捉野兔的大好時機,而大多數孩子會選擇捉麻雀。那時候,麻雀和蚊子蒼蠅老鼠等被稱爲“四害”,捉麻雀算是除“四害”。在自己家院子捉麻雀,方法和魯迅小說故鄉里閏土用的方法一樣,清掃一小片雪地,支個筐繫上繩子,筐子下方地面上撒點兒麥籽和玉米粒,就是一個很有效的捕鳥工具。但這樣捉的鳥一般就一兩隻,用漁網捉麻雀就顯得近乎“屠殺”。我的家鄉有大型的養豬場,大雪過後,冰天雪地,麻雀無處覓食,成羣結隊的跑到豬場做啄食豬飼料,若有人在豬欄間走動,麻雀被驚起,黑壓壓一片,衆多的鳥翅帶起一陣涼風。這是捉麻雀的極好時機,幾個十幾歲的男孩子分工協作,拿大漁網固定在窗口,關閉豬圈其他的門窗,然後舉着長長的竹掃帚從豬圈的一頭轟趕麻雀,麻雀驚恐飛有光線的窗口,紛紛撞向漁網,然後快速收緊魚網,幾十多斤的麻雀就落入陷阱。時過境遷,現如今麻雀已屬被保護鳥類,人類與地球生物和諧相處,當然也包括麻雀。

      雪是冬的寵兒,是神祕的魔法師。她能將單調蕭索的冬描畫成“山舞銀蛇,原馳蠟象”的壯觀,能雕刻出 “千峯筍石千株玉,萬樹松蘿萬朵銀”的奇美,她觸發了多少詩人的靈感,激發發了多少志士的豪情,寄託着瑞雪豐年的期盼!

        盼望一場痛快淋漓的大雪,盼望一個像模像樣的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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