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無美女

      天氣是一天冷過一天了,把最厚的羽絨服拉出來,穿上,把最厚的雪地靴拉出來,穿上,把壓了很久的毛線帽找出來,戴上,把藏在角落裏的手套尋出來,套上。看看鏡子裏的自己,哎,冬天真是個魔術師,它能把人變“胖”了。

  從小就是怕冷的人,這種怕冷,不僅是“媽媽覺得我冷”而是真的畏寒,那時候沒有現在的這種又輕又薄的羽絨服,穿得都是棉花填充的大棉襖,要想暖就得又厚又重,也沒有現在的什麼保暖內衣,毛衣得穿好幾件,每年冬天,總是裹穿成一個大糉子,裏三層外三層,脖子以下都很難活動,像個笨拙的熊貓。腳上套的是奶奶自己做的棉鞋,納的千層底加棉花幫子,那鞋是真的暖和。奶奶納鞋底的時候,會把納鞋的線從一個蠟塊里拉一下,打層蠟,而那個蠟塊被線一次次的勒成奇異的形狀,對於我來說是個特別的玩具。

  起初對於美醜並不敏感,但年齡漸漸增長,突然某天開始,覺得自己穿得太難看,開始拒絕奶奶的大棉鞋,吵着讓媽媽給我買商場裏的皮靴子。

穿皮靴子的我雖然是好看多了,但腳實在凍得不行,坐在教室裏,一堂課下來,常常腳都凍得麻木了,腳後跟還凍出了凍瘡,只能一回家就還得套上奶奶的棉鞋,棉鞋是在火桶裏烘過的,一穿上腳就暖和了,可凍瘡在火桶裏一烘,又痛又癢。

就這樣,我出門時還是咬着牙會把棉鞋扔在一旁,換上凍腳的靴子。奶奶心疼的說,孬伢,冬天無美女!

  爲什麼?我好奇地問奶奶。

      冬天天冷,不都得穿許多,不信你到街上看看,再時髦的人到了冬天不都是穿得像個熊樣。哪能光爲了好看,而不穿棉鞋棉襖。天冷嘛,保暖當然是第一位的,凍壞了的身體可是你的。

想想也是,因爲有奶奶這句“冬天無美女”作爲自我催眠的咒語,我又重新大搖大擺地穿着棉鞋入學堂,腳真的是再沒凍過。

    而一放寒假,奶奶對我的保溫措施更是升級,爲了不讓我凍着,寒假裏的每天早上,奶奶都早早起來,頂着煙熏火燎的煙燒一把炭火,再小心翼翼地用炭灰把火捂起來,放到火桶 裏,蓋上毯子,讓我起牀就能擁有一塊暖暖的小天地,一刻也不凍着。穿着棉鞋,烘着火桶,看一本武俠小說或者一部電視劇,這恐怕是我兒時寒假最溫暖的記憶了。

  如今,女兒漸漸長大,小小的她也是愛美的,這天嚷着要穿裙子,我說這是冬天哪能穿裙子,冬天保暖纔是第一位的,她問爲什麼,我想都沒想就說,冬天無美女!

  話一出口,就想到了奶奶,奶奶離開我們已經好幾年了,可我還是能想起她的棉鞋,她的火桶,想起她說我“冬天無美女”時心疼的模樣,那是她對我暖暖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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