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滇十年(四):那年元宵的記憶裏,封存着我的眼淚

在所有的節日中,元宵節是我最不喜歡過的。

記憶中,元宵節都和離別有關。老家流傳着一句諺語:“吃了元宵果,各人尋生活;吃了元宵粑,各人種莊稼。”元宵果說的是湯圓,元宵粑有點像餈粑。諺語大概的意思是說,過完元宵,春節就算是徹底結束了,大家該幹嘛的幹嘛去。上學的上學,打工的打工,短暫的熱鬧過後,小山村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關於童年時元宵節的記憶裏,裝滿了奶奶的眼淚。由於奶奶德高望重,鄰里鄉親離家前都要來跟我奶奶道別。每一次,奶奶總是婆娑着淚眼,拉着人家的手久久不肯鬆開。後來我想,大概是人老後情感會變得無比的脆弱,那時奶奶已年近八十,每一次離開都意味着可能是永別啊。

然而,關於有一年元宵節的記憶,卻封存着我的眼淚。

那是2009年的元宵節,白天只有我一個人在家:奶奶已經去世好幾年了,母親隨着哥哥去了南京看病,弟弟外出走親戚,父親進山去祭祀爺爺。父親出門時交代我,他要到傍晚才能回來,晚上準備叫上幾位鄰居一起過元宵節。其實這已經成爲了一種慣例,每次我們離家的前一天,家裏都會有一個比較隆重的餞別儀式,殺雞宰魚,叫上一桌親鄰。

臨近傍晚,家住城裏的姐夫來到我家,問我要不要搭車跟他一起進城。因擔心元宵節後外出的人多,根據往年的經驗,會出現車太緊張坐不到車情況,所以我便快速地收拾好行李搭上姐夫的車。

車子啓動後,我給父親打了個電話。“就這麼走了麼?”我明顯聽見,父親沙啞的嗓音帶着一點點顫動。我突然有點後悔,想回去,但又礙於面子,不好意思叫姐夫送我回去。

我們飛速前行。可離家越遠,我的心裏越難受。雖然明天也終究是要分別的,但我卻有點不辭而別的感覺。一路上,姐夫和我聊着天,但我心不在焉地應和着。聊的什麼,我自己也不知道。

在經過渣津鎮(離我家大約20公里)的時候,天已黃昏。透過水汽瀰漫的車窗,我看見街道兩邊人家窗臺裏通明的燈火,燈光下的人們圍坐在火爐邊,或者在一起高興地吃着元宵,或者幸福地談論着什麼。想起父親出門時的交代,想起電話裏父親顫動的嗓音,我的鼻子一酸,兩行熱淚不爭氣地順着臉頰流下。

那一刻,我很恨我自己,恨自己的不懂事,恨自己的自私……那一夜,父親史無前例的一個人在家過了一個元宵節。

那一個元宵夜、那一聲“就這麼走了麼”、那兩行熱淚,成了我生命中揮之不去的記憶,深深地刻印在我的腦海深處。

入滇十年,已經很久沒在家過元宵節了。倒是因爲沒有相聚,所以便沒有離別。可是思念的苦,又怎麼是離別的疼能比擬的呢!

惟願父母身體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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