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米(八)

心裏帶着對易白的無限擔憂,林深一路快馬加鞭,最終將四天的行程縮短到了三天,在第三天正午到達了西北涼城。

涼城這邊已不復當時的耀眼的樣子,一片兵荒馬亂。原本人聲鼎沸的街道也沒了多少人,店家的旗幟歪歪倒倒,橫陳街頭。每隔幾步就有大戎士兵在站崗。入城處人寥寥無幾,出城的地方排着長長的隊,每個人的行李都被認真盤點,蒐羅一空。求饒聲、斥責聲相互交錯,一片蕭條之景。

林深看了看形式,沒有打算現在就進城。她在城外找了個地方稍坐休息。之後繞着城牆轉了一圈。

半夜子時,林深來到白天發現的一個缺口處,用力翻過城牆進入城內。她先去了大將軍府邸。大將軍府此時已被大戎人侵佔,沒了人聲,所有曾經伺候的下人不見了蹤影。該去哪裏找易白呢?易白有沒有還活着呢?一個個最壞的設想浮現林深心頭,又被她硬按下去。

林深在城裏待了兩天,向不同的人打聽了下消息,但是依然沒有易白的消息。不過聽說,因爲易家軍太過於得人心,易將軍和易少將軍二位戰死沙場之後,老百姓有人看不過去,悄悄的幫他們把屍骨收斂,好像就埋在城東南角某個山坡下。

林深想着,來也是來了,二位既然有過一面之緣,也當過去祭拜一下。於是趁着夜色,林深一路直奔城東南角。這邊是一片亂葬崗,橫倒着一片屍體,看衣服,有本國士兵的,也有大戎士兵的,但更多的百姓的。前面有一撮兒低低矮矮的土包,也分不出來誰是誰的。大概是怕寫上易將軍的大名,會遭到大戎人的報復吧。林深將帶來的一瓶水酒挨個兒敬到每一個土堆的面前。

正在敬酒,突然聽到了身邊淅淅索索的聲音。在這夜裏有些詭異。“是誰?出來!”林深一聲歷喝。

從一顆枯死的樹後面,走出了一個灰頭土臉的人。那人身上的戰袍早已破爛不堪,染上了各種的血漬污漬,臉上也是鬍子拉碴,一時間,林深竟沒有認出人來。

“你是誰?爲什麼大半夜在這裏?”

來人擡頭定定地看了她兩眼,先是沒有說話,後來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阿深,好久不見?”聽到熟悉的聲音,林深震了一下,可不就是易白嗎,怎麼搞成這副樣子。“易白,是你,你沒有死!這真是太好了。”林深大喜,難得有這樣情緒表露的時候,一時興起出聲。狂喜之後,二人相顧無言,不知道要說些什麼纔好。林深想要問問易白最近過得如何,但是清清嗓子,卻問不出來。想問問他之後如何打算,亦不知道如何開口。

夕日見時,你我尚是不知世事多艱的少年少女,你心裏裝着你的沙場江山,我有我想去的塞北江南。我們還能笑談未來,不過幾月不見,山河破碎,親友不存。世事變遷概莫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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