殯儀館金先生

    人們相信死者爲大, 主要表現在對於死亡的敬畏與恐懼,雖然現代科學已經從各個方面給出詳盡的解釋,從細胞誕生到屍體腐爛降解,但從來沒有人篤定死後的世界是不存在的,人們總是問身爲殯儀館館長的金先生,因爲如果死後是有靈魂存在的,那殯儀館一定是最人聲鼎沸的,而對於這一類的問題,金先生的回答一律都是

“也許吧!”

    金先生的回答其實就說句廢話,但也恰恰是這樣讓人覺得很仙、很詭異。殯儀館館長這個頭銜可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雖然殯儀館的工作作爲事業單位只比當今大熱的公務員低了一點點,但因爲工作性質特殊,一般殯儀館館長這一重任,更多的作爲人事調動的臺階,有時候即使任職證明下發了,人都沒來過就有了調任通知,除了金先生的館。但沒人知道金先生什麼時候來的,也沒人知道金先生什麼時候會走,甚至沒人知道金先生名字是什麼。

    這一日傍晚,金先生做完了平日工作,殯儀館聽起來工作應該不多,但其實對於擁有幾百萬人口的城市,每天自然或意外死亡的人是不少的,殯儀館進行屍體清潔和焚燒的工作關乎人口統計,但這些都是專業人員的事情,金館長的工作好像只有維持管內運作以及揹負陰森名聲。總而言之,他看起來挺閒的。

    來到停屍房,空空的地下室裏金屬屍箱一排又一排,金先生循着死亡人員名單找到一處,拉開屍箱,打開屍袋,是一個妙齡少女,法醫鑑定是不遵守交通規則致車禍,市區的車速不快,能夠以此宣佈直接死亡,這姑娘身上各出已經不成人形,其實這種情況是可以直接煉化交於家屬的,但好像因爲車禍雙方是親屬,種種原因對於車禍定責意見不和,只能拖着,殯儀館的冷藏櫃,理論上是可以保留屍體幾個月的。

    一個殯儀館館長近晚時分去查看剛死的妙齡少女,怎麼都讓人不舒服,若是有人發現了這事,一定是個轟動輿論的大事,變態館長、蓄意殺人、姦屍,個個罪名都能讓人身敗名裂。金先生卻十分自然,伸手輕輕撫摸屍體,額頭、鼻尖、嘴脣……金先生白皙修長的手指和屍體的顏色無異,隨着接觸金先生的指間擦出一縷青煙,待到手指滑到少女的脖子青煙已經凝成人形,仔細看來,恰是死者模樣。

想來,這便是金先生的意義了吧!

“所以,這就是死後的樣子了嗎?”

    聲音從青煙傳出,一個死人問活人這樣的問題,着實有些詭異。

“差不多。我來完成你的遺憾。”

    金先生見了太多,也不願仔細解釋。

“你怎麼知道我有遺憾?”

“人人都有。”

“什麼都可以嗎?”

“看情況,你說了才行。”

“那之後呢?”

“之後就不是我的事了。”

    寥寥幾句就說清了來龍去脈,簡單的說,金先生是死後事務的志願者,完成死者遺志是金先生的主要任務,作爲報酬,死者的部分靈魂歸金先生所有,供金先生延續生命,因爲金先生十分嚴謹只收取一小部分靈魂,所以不影響後續的進行。

“所以你到底能完成怎樣的事,殺人可以嗎?”

    青煙女孩情緒十分激動,畢竟這種機會,得來不易。

“不能影響已有的現實。”

“那有什麼用,你還是讓我走吧。”

    青煙十分不悅

“我可以讓你看看沒有你之後的世界。”

    青煙中凝結的眼神有所閃躲,躊躇不定,不等這女孩反應,金先生揮起袖子帶着人形青煙走出了停屍間。這一動讓女孩有點慌張。

“不行不行,我不想看見他們,這都是他們逼的,要不你就替我殺了他們,不然就讓我去死吧。”

    看着反應激烈的少女,面對諸多死亡的金先生自然知道其中有太多隱情,但事已至此說再多也是無用。

“不去找他們,跟我來看看外邊吧。”

    聽了這話,青煙不再掙扎,隨着金先生來到了城市中一處高樓,已是晚上,燈火通明,對於一些人來說,一天完結,對於一些人來說,生活纔剛剛開始。一人一鬼坐着樓頂,卻無法置身凡間。

“死亡總是複雜的,你想殺了誰,我沒法幫,因爲那是你活着的願望,現在你死了,即使完成那願望也不會有結果。我帶你來這,是想讓你看看,這世界不會因爲誰改變,但卻因爲誰而存在,你活着的時候,世界也活着,你死了,世界在你眼裏也就死了。所以要麼好好活着,要麼盡情死去。”

    從來不在活人面前說這麼多話,想來是攢着說給鬼聽了,事實也的確讓鬼動容。

“我媽得了白血病,等了三年才配到了骨髓,治病的錢被叔叔家借走買房買車遲遲不還,如果我要不回錢,骨髓就要被調走了。我實在是沒了招,就天天堵他們一家,沒想到他們……”

      故事很揪心,世間百態,不過權錢命運,金先生聽過無數比這慘百倍不止的。

“死後,我是說再之後我就不會記得這些了吧?”

“也許吧!”

    但看着這青澀的少女竟然如此厭惡甚至懼怕這世界,即便如金先生也有了惻隱之心。

“我可以把死亡證明改成肇事者全責,這樣你父親就能要到更多的錢了。”

“這樣可以嗎,那可太好了,謝謝你呀。”

    隨着少女的釋懷,一陣風吹散了青魂,金先生可以在布法陣召回亡魂,但那又有什麼意義呢?而且根據例法,殯儀館是不可以更改死亡證明的,金先生只是用剛纔的說辭安慰死者,也安慰自己。

    按照慣例,金先生取了少女一絲靈魂,附着在自己身上,其實金先生已經做這個好久好久了,積累的靈魂也夠活好久好久了,但金先生仍然汲取這能量,不知是因爲貪婪還是爲了銘記。

    煉化少女的三天後,一位中年男子來到殯儀館挑了個上等木材的骨灰盒,據說肇事者一家於心不忍賣房賣車賠了死者家幾十萬,殯儀館的人都說患難見真情,只有出了事才知道誰是好人。

    只有金先生知道,傀儡術需要對被操控者注入靈魂能量,這世界上壞人是很難變成好人的,但好人終究會有辦法讓壞人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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