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是另一種生

從小到大我參加過兩次葬禮,第一次是送我的姥姥,第二次是送我的爸爸。

小時候,我爸媽從來不帶我去參加任何人的葬禮,所以我對死亡和葬禮充滿了好奇,現在看來自己當初是多麼的愚蠢,但我想有無數人和我有着一樣的想法。

有一天早上,我接到了一個電話,媽媽在醫院打來的,她說:“洋洋,趕快告訴你爸,你姥姥沒了,讓他趕緊通知人準備一下。”當時我只有十四歲,我在電話裏頭問:“媽媽你說的是真的嗎?”我當時的心情被這個突然襲來的消息打翻了,緊張,激動,這一回爸媽無論如何都不會阻攔我參加姥姥的葬禮。當時我滿心想的就是姥姥的葬禮會是什麼樣。

時隔將近二十年,我爸爸病了。當醫生把我叫到手術室,我親眼目睹了那個長在爸爸肚子裏可怕的東西,我頭昏了。術後三個月,爸爸一直在醫院裏走完了他的一生。最後十五天,我陪着他在醫院裏度過,快不行的那天,我都手忙腳亂了,感覺呼吸都變得粗大。我真的沒有這樣的經歷,之前長輩教給我的話我就記得不能讓穿着舊衣服走,我急忙找剪刀想要把他身上的舊衣服剪下來,媽媽特別鎮定:“不用,先回家吧!”沒錯,爸爸回家堅持了一天,我不敢靠近他,最後一刻,我站在臥室門口,直到我聽見我姑姑聲嘶力竭的大喊了一聲:“三哥。”我的心彷彿有一塊大石頭墜了下來,砸的我眼花繚亂,頓時家裏亂開了,哭聲,腳步聲,說話聲,亂成一片。急忙之中我好像想起了什麼,趕緊過去和大人們一起給他穿衣服。

姥姥的離開,太突然了,她去了趟醫院就再也沒有回來。姥姥活着的時候最疼我,從小我就是姥姥看大的,我沒有任何準備她就走了。沒想到我一直好奇的葬禮竟是送她。爲姥姥送葬的兩天我很難過,也很興奮。

爸爸的病很突然,我從未想過這樣可怕的病會長在我們家人的身上。他人生最後的時間,他嚐到了人生中最大的痛苦,在病痛的折磨中他走完了人生。他走的時候我竟然沒有哭。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悲傷至極,眼淚都就無法流出來了。

奇怪的是,姥姥走了以後,十來年我一直以爲她還活着,夢裏總是夢見她。特別真切,我和她在小院裏,小屋裏吃飯,而每次我正要和她吃飯的時候我就突然醒了。醒來後,會有一陣陣難過涌上心頭。

爸爸,走了也有幾年了。每當過年過節的時候,我就會想起他,我幻想着這樣的日子有他,遇到困難的時候我也會在心裏默默的問問他該怎麼辦。

姥姥離開的前一天早上,我去她家看過她。她留我吃早飯,我怎麼也不肯吃就走了。沒想到那竟是我見她最後一面。

爸爸,走之前用他最後的微弱的氣息,說了一句話,大家一邊聽,一邊猜:“我走了,你們替我照顧好他們娘倆。”

我曾經最好奇的葬禮,沒想到卻是送我最不想送的人。死亡到底是什麼,死是另一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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