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急流…難回頭

因朋友的推薦,聽了蘇陽的《急流》;因《急流》中,蘇陽高亢、獨特、拙樸、衝撞着某種野性力量的歌唱觸動內心,瞬間決定去看蘇陽主導的紀錄片《大河唱》。

冒着細雨,與朋友看了《大河唱》,因了那幾天內心觸動頗多,後冒着雨得空重看一遍《大河唱》。第二次看見了更多的東西,體會到更多的東西,在影院不自主地隨唱了《賢良》,隱隱約約似窺得《急流》所言。這急流確難回頭。

或許是在這個時空點上,我在尋找內心深處想弄明白的事情。蘇陽的《大河唱》亦是在循心尋找某種不篤定、疑惑、些許糾結、遺失的東西。難得的巧合。

記錄片《大河唱》,以蘇陽所創作、歌唱的不同民謠爲主線背景,穿插甘肅地方上四名不同民間藝人的傳承、堅守、藝術表演以及個人生活面臨的困境等。每一個人的生活都是一本書,影片本色出演者,以瑣碎生活中的真實狀態,呈現民間藝術的窘境。皮影傳承者魏宗福無奈、樸實的說到,“一代難容一代人的東西,皮影要消失了”;蘇陽的一句“哪有什麼生活,只有喝酒、唱歌”,“逃離北上廣,往哪兒逃呀,逃到哪兒都焦慮”;另一搭檔一句“父母想讓回家鄉考公務員,回不去了,只有被吊在這兒”。真實生活中,能夠用語言清晰表達出內心所思所想,猶如冰山一角。何況是,蘇陽隨心探索的零碎、毫無結構的敘事詩般的紀錄片。

二刷《大河唱》後,某日早起跑步,不再聽其他,循環播放了蘇陽的《急流》。聽着聽着,似乎更是明白蘇陽想說什麼:母親河浩浩蕩蕩、奔流不息的流淌,浪高過頭;匆匆的鳥兒飛過高樓,這急流更似人內心的急流——焦慮、極速膨脹的慾望目標彙集而成的急流;“站在這路口萬家燈火,落下起這腳啊張一張口”。社會生存遊戲的門檻條件一致,只有目標,只餘慾望,只留PK,只想成功。唯有目標明確,進入實現夢想的倒計時計劃中,方能消解焦慮?!急匆匆的前行啊,生下來就被裹挾着似急流一般奔涌翻滾,來不及多想,容不得多慮,顧不上回頭,更奢談感受,沒有理由,唯有前行。

太陽燦爛,水波溫柔,花草多姿,白雲舒捲…無暇顧及自己內心的需求,更是枉顧身邊人的感受。只剩要吃飯的嘴,要穿衣的身,給別人展示的身份,讓人豔羨的地位…眼裏僅能看到目標達成需滿足的條件。如此的功利用心,又 有誰不焦慮!人心是焦慮的,社會人羣自是焦慮的,校園亦是焦慮的,放不下一張安靜的課桌,安放不下一顆求知若渴的心。人心焦慮,被急流裹挾難以回頭,如急流般鬧騰無處安放。追名逐利要做八爪魚,空心人成爲時代的標籤。

花了四十多年的時間,終於弄明白一件事:所謂社會教育,說到底是讓一個人明白,必須按照自己地處的人文空間中,人類社會運行的規則行事。在這個行爲規則的大模子裏,努力的適應並踐行個人的社會職責,履行社會職責成爲合格的社會人;這,自然就成爲社會教育的目標。而我們所處的是一個百年來跌宕起伏、發展奇特的人文空間,人羣社會運行規則亦是重新洗牌、更新迭代。個人社會職責混亂無序,社會教育本身表面“偉光正”的統一認識,真實生活中,人與人之間嚴重缺失尊重、公平、平等的一面;加之變幻莫測、日新月異的社會前進洪流,對於個體生命本身,人文關懷的巨大缺失。如此,人心能不焦慮。

抱持有個人信念,心有所安的存行於現世,猶顯珍貴。

兒子放暑假了,想着將游泳能夠持續,趁假期最好能學一門樂器。第一次交談後,好說歹說也不願意接納建議,說他有自己的安排。第二次與兒子交談,試圖能夠結合自己的心得體驗,從自我教育的角度,給予建議。談到個人一輩子成長中,得益於兩種截然不同的自我教育:一是學會獨立思考,通過各種反思途徑不斷糾正成型於頭腦中的正見及偏見,將理性思維方式,嚴謹地邏輯推理過程應用於理工科的自我學習中;二是學會放空大腦,全然僅是用五官與身體,感觸周圍的空間與人,放心的將體驗交付四肢與五官。並藉機講了自己瑜伽中的冥想體會與聽音樂的感受,以及粗淺的對於字畫的感覺。雖明顯感覺到兒子思想上的鬆動,但不知出於何故,他最終的選擇是“過兩週再說學樂器的事情”。

雖交談結果是“暫停再議”,卻也因此對於社會教育之外的自我教育有了再次的審視。若說西方教育側重於理性思維方式與邏輯推理的培養,着眼於現實現象背後的抽象總結與體系內的自洽推演;東方傳統教育更着眼於,將各種感受器官拋擲於紛雜的現世現象之中,由身體的體悟反觀至內省,再至身心合一、融於時空時的感應頓悟。

兩種自我教育對於個人的成長都很重要,尤其是地處現今的人文空間。缺了西方宗教信仰根基的西方教育,自感若是太偏執、流於西方教育的表面,會讓人特別理智冷靜,長期侵淫自會生出特強的功利性思維,必然會加劇人心焦慮,成長爲好戰的空心人。東方傳統教育會在充分感受體悟的空間裏,人心生出充盈、頭腦亦會清爽;但只餘遺憾,因百年的折騰,連根拔起的東方傳統文化,在生活教育中已消失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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