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剛亮的時候，我就醒了。
酒店的落地窗簾縫隙隱約透出微微晨光，我坐起來揉揉太陽穴，昨晚那一大瓶紅酒的後勁挺大，加上夜裏也沒怎麼安生……頭很痛，不過，我的生活一向如此，習慣了。
我抽出一根菸點上，那人已經走了，只在牀頭留下一張卡，以及手機上的一段信息：表現不錯，你說的那個限量版手袋，我已經安排店方給你寄過來了。以後有空再約哦！
鬼才和你再約！肥胖油膩，臭烘烘的！不過，看在回報還不錯的份上……我隨手把煙熄滅，拿起卡，嘴角微微翹起，看了看，塞在手袋裏。
我在樓下餐廳吃早餐的時候，劉娜打過電話來，問我的近況。我沒精打采地告訴她，日子有點沒勁。
“怎麼會沒勁呢！”劉娜輕笑，“你想要什麼有什麼！多少女人羨慕呢！”
我嗤笑：“劉娜，別說這些了。你到底行不行啊？能不能安排點兒高大上的？天天圍着這些暴發戶，我快噁心死了。”
劉娜略略沉默了一下：“再高大上的，也有啊！”她的聲音忽然神祕起來，“近期有一個盛會，各地的上流人士都會過來，邀請各路明星和網紅，去活躍活躍現場氣氛。”
“這麼好的事，幹嘛不早點告訴我！”我忽然來精神了。
“主要是咱不在邀請之列，要去，是要門票的。”隨後劉娜發過來一個數。我看了看，有些瞠目結舌，好貴！
轉念一想，這麼好的機會，多少女孩子想去呢！肯定要付出一些代價啊！設一點門檻很正常。我不是還給追隨者設價目表嘛，一個道理！只不過現在，角色變了，我成了被設門檻的了。不過，也正常，想通往上層食物鏈，就要付出些代價。
於是，我乾脆地對劉娜說，去！然後轉了款。
放下手機，我伸了個懶腰，加油吧！徐婷婷！爲了自己的美好未來！
2
我是一個單親家庭的孩子，從有記憶開始，就沒見過爸爸。從小，我就受盡了旁人的冷眼與不屑，可媽媽，卻用盡一切方式給我最好的，富養我，愛我。我有漂亮的白紗裙，有新款的芭比娃娃，我被物質滋養着，根本無暇去自怨自艾。
慢慢的，我也養成了絲毫不在意外界眼光的個性。這個世道，過好自己的就行了，別人如何看你又如何？能當飯吃麼？
上大學後，我走進了大城市，雖然媽依然在盡心竭力供養我。但外面的世界實在是太繁華了，我們的家庭也只是普通人家，再努力又能到什麼程度？漸漸我開始埋怨命運的不公，爲什麼我出生得如此平凡？別人輕而易舉擷取的東西，我家就要耗盡全力？
入校的時候，媽媽咬牙給我買了全套的奢侈護膚品，快用完的時候，我去專櫃看過價格，嚇了一跳，不敢下手。這種化妝品一套幾萬，也僅僅能用一兩個月，媽媽一個月才掙多少錢？我根本無力長期使用。
只能選擇平價的。可剛入學的時候，我的化妝品在寢室已經引起了轟動，同學們都以爲我是妥妥的“白富美”，如果我擺上了其他的瓶子，這不明擺着告訴大家，我是個“水貨”麼？
爲了不讓自己露餡，我悄悄把買的平價化妝品灌裝到從前的瓶子裏，僞裝成自己還在用這些高級貨的樣子。
然而很快，我的祕密被室友劉娜給發現了。
劉娜，是個非常開放的女孩子。在我們都還沒褪去中學時代的懵懂時，她就大大方方接受着男孩子的約會，她每天都在和不同的男孩子周旋。
我對此很好奇，她卻不以爲然，說，那麼着急定幹嘛啊！咱這個歲數的女孩子最嬌貴了，不好好挑挑，怎麼對得起自己呢？
她忽然又問我，婷婷，你有男朋友了麼？
我慌張地搖搖頭，一進校門，的確很多男生打聽我，也約我，可我記得媽媽要我心無旁騖，好好學習，我就壓根不考慮這些。
劉娜一臉遺憾：“哎呀，你這麼漂亮，真是可惜你這張臉了。”
3
有一天，劉娜忽然問我：“徐婷婷，你的面霜的味道怎麼這麼像大寶？”
我驚慌地看了她一眼，只見她笑得一臉得意，於是我怒了：“你怎麼隨便動我的東西！”
她揶揄：“我就是想看看世界頂級面霜是什麼樣的，可現在看起來，和咱國貨也沒什麼區別嘛！”
我跳下牀，把桌子上的瓶瓶罐罐一股腦都收了起來，最後狠狠瞪了她一眼：“以後不許碰我的東西。”
劉娜忽然靠近我，神祕兮兮地說：“你想不想找人給你買？”
我驚愕地回頭看她，她繼續說：“看來你真是不知道你自己的價值啊！有多少男生把你奉成夢中女神呢！找人給你買瓶海藍/之謎，不是很容易的事麼？”
我低頭盯着手裏的罐子，忽得從心底瀰漫上種種委屈，眼圈不禁有些發紅。劉娜注視着我的神色：“不用怕，人家也就是想和你吃頓飯而已。”
吃頓飯就能再次用回頂級化妝品？我的心，終於動了。
那天，我和劉娜介紹的男生，一起吃了頓西餐。然後，他陪我去品牌專櫃，買了整整一套！
晚上，我拉上牀簾，悄悄欣賞那期盼已久的東西，那精緻的瓶瓶罐罐撫摸起來手感真得好棒，連盒子聞起來都是香的。
那些人就爲了和我吃頓飯，就心甘情願給我買這麼貴重的禮物？
我看着自己中的自己，年輕的臉龐雖然不施脂粉，但整個臉龐散發着珍珠般的光澤，看起來光彩奪目。
劉娜說的沒錯啊，我的確低估了我自己的價值。
第二天，那個男生再度約我出去玩，這次，他帶我去遊樂場，然後在夜晚的焰火中向我告白，希望我做他的女朋友。
漫天的焰火映襯着巨大的噴泉，這個場景非常浪漫，但我卻遲疑了，他只送了我一套化妝品，就篤定得到我了？我明明值得更好的！
真是太天真了。
我看着他滿眼的期待，只是淡淡笑了笑，說再考慮，然後轉身離去。
4
從此後，我開始變得和劉娜一樣，斡旋在各種各樣的追求者中，那些男人跟蒼蠅似的，一波接一波。我覺得應付不過來，就乾脆學劉娜，列了個價目表——
看一場電影，新款口紅一支；一起吃飯，一條名牌足金手鍊或項鍊；遊樂園約會一天，新款平板一部；三天以內的短途旅行，名貴包包一個。如果這些條件都能滿足，可以做一個月女友。
這種明碼標價，自然嚇退了不少小男生，但也有許多堂而皇之接受的。自然了，這些人也都是懂事的，我這種校園女神，不設點門檻，怎麼忙得過來哦。
我知道很多人鄙視我的，但無所謂，因爲我壓根不會在意別人對我的看法，這個世道，有錢是王道！再說，我得到我想要的，那些男人也能開心，利人利己，何樂不爲。
我唯一顧忌的，就是我的媽媽。在她眼裏，我還是那個被她從小富養，不會被任何物質所誘惑的乖乖女！我不想讓她失望，於是，和她的聯繫越來越少。我想，等我過上了真正想要的日子，我再告訴她，那時她就不會怪我了。
何況現在我也沒有辜負她的希望啊！她不就是怕我隨隨便便被一個窮小子勾走麼？現在我可是在衆多追求者中遊刃有餘呢！誰能隨便騙我呢？
大學畢業的時候，我在一些小圈子裏，已經是頗有名氣。於是，爲了達到我的最終目的，我開始努力想盡各種辦法往那些“上層”的圈子裏擠。
可我非富非貴的，擠進那個圈子談何容易。即使我在一家跨國大型公司工作，但也只是個前臺，即使我再打扮得花枝招展，可那些來來往往成功人士，根本不會多看我一眼。
於是，劉娜再度出手，幫我約了不少局，認識了不少所謂的有錢人。可惜這些人，不夠豪，達不到我的要求。
不過，釣他們給我送些東西，也是不錯的。畢竟，美女也是要用金錢堆起來的。於是，我開始走馬燈般換着男人。時間長了，也覺得厭倦了。
劉娜一再給我介紹這樣的男人，引起了我的不滿，她是知道我的目的，幹嘛還給我一再安排這樣的男人呢！是不是嫉妒我？
大概是發現了我的不快，劉娜這次倒是很慎重地給我介紹了一個規格更高的局，只不過，這次人家明碼標價，這是不是意味着，我能結識更多更高層次的人物了。
我興奮了起來！
5
宴會那天，我精心打扮了整整一天。從上午起就去專業美容廳做皮膚保養，然後挑衣服首飾，請化妝師化妝……力求展現一個完美的自己。
當我穿着白色的長裙，挽着高高的髮髻，跟着劉娜步入宴會大廳的時候。裏面的一切讓我眼花繚亂，到處都是衣冠楚楚的人和漂亮的女孩子，我甚至看到了幾個熟悉的面孔，有網紅，還有明星。
我在宴會廳裏轉了一圈，沒人搭理我。這裏美麗的人實在太多了，我那一直引以爲豪的容貌，在這燦爛的花海中，很快淪爲芸芸衆生。我試着去別人搭訕，可他們都淡淡的，然後就像蒼蠅一樣，圍到那些明星和網紅身邊去了。
我有些氣餒，畢竟一直以來，我都是在衆星捧月的光環裏，享受着男人們的追捧，那些明星啊、網紅啊，我也不比他們差啊，不就是缺點兒名氣麼？
我坐在大廳的一角，手裏拿着一杯香檳，有一搭沒一搭喝着，看着那些受歡迎的女人，開始意識到，只憑臉在這個圈子裏是很難混出來的，我也應該想辦法提高自己的名氣，走走網紅之路，可這應該怎麼做呢？
就在這個時候，有個男人坐到了我的身邊，開口就是：“美女，和你聊聊好麼？”
我轉頭一看，矮矮胖胖的，頭髮也沒多少，於是一點興趣也無，隨口“嗯”了一聲。
可那個男人卻絲毫沒在意我的冷漠和無禮，他說：“美女，我注意你很久了，你條件不錯，可我感覺沒怎麼見過你？”
一聽這個，我的怒氣值蹭蹭往上升，這人說話怎麼就會戳人傷口呢，有意思麼？
我站起身就想離開，那個人卻叫住了我，說美女，我能讓你最短時間出名，願意聽我說幾句麼？
我停住了腳步，轉頭看他，真還別以貌取人哎！看人家普普通通的，原來也是個大佬。於是我趕緊坐下，洗耳恭聽。
男人微微笑笑，你條件不錯，能紅起來！不過，得有條件……
我轉轉眼珠，條件？我懂了，這個我倒是不抗拒，畢竟是這個圈子的潛規則嘛。再說了，如果陪陪他們就能換來名氣，達到我最終的目的，也是很划算的。
我說，如果你們真能幫我紅起來，我願意做一切事。
那個男人笑了，說你別多想，我感興趣的，是和你一起來的那個女孩。
我順着他的手指，那邊是……劉娜？
我懵了一下，忽然又想發怒了，什麼意思，難道我還不如劉娜？那身材跟搓衣板似的！
彷彿看透了我想的是什麼，男人又笑了，他說，你是比她漂亮，可我呢，就喜歡她那一種類型的。怎麼樣，你幫我搞定她，我幫你走紅？如何？
6
這條件不錯啊！我不用伺候他，只需要幫他和劉娜牽線，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我興奮極了，點頭答應。
男人看我答應了，臉上露出了笑容，他給了我一張名片，然後意味深長地說——看你的了。
我看了看名片“XXXX文化傳媒公司，張總”。我擡頭看着遠處的劉娜，思索起來。
第二天，我請劉娜喝下午茶，期間試探着問過她，認不認識張總。她點頭說認識，又告訴我這個人很討厭，總是纏着她，要她做他的女朋友。
“我這人，不喜歡被拘束着，喜歡自由，所以不答應。”劉娜告訴我。
我看到一向從容淡定的劉娜能流露出這樣厭惡的神色，看起來那個張總在劉娜這裏碰了不少壁了。也是，要不他怎麼找上我呢！
常規引薦這種辦法用不得了，換其他的吧！於是，我想了一個主意。
週末晚上，我精心安排了一個飯局，只有我和劉娜兩個人，理由是感謝她這些年來對我的幫助和提攜。她很開心，也很感慨，說咱這種漂亮的女孩，不好好利用青春和美貌太可惜了，還說不要謝我，要謝也要感謝自己的努力！
她毫無戒備之心，也喝了很多紅酒。我一邊哄着她，一邊低頭看着時間。
最後，她醉得幾乎不省人事了，我扶着她，叫了出租回到她家，把她安置好。然後出門，下樓。
樓下，張總那輛黑色的轎車已經停在了那裏，我走過去把鑰匙交給他，他滿意地拍拍我的肩，說小徐不錯，好樣的。
“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我說。
“當然，我是個言而有信的人。”張總拿着鑰匙往樓上走，“明天，你來公司報道，我已經給你安排了經紀人。”
張總的身影消失在樓道了，我的嘴角劃過一絲笑意，成了！
至於劉娜那邊，我也無所謂，她給我安排了那麼多人，我也給她安排一次吧！更何況，這個張總條件不錯，說不定，她以後還會感謝我呢！
7
第二天，我就和張總的公司簽了約，他們根據我的形象和經歷，以及素日在小圈子裏的名氣，給我量身定做了一個“白富美”的人設。
於是，我在網絡和鏡頭前，駕駛豪車，豪華購物，奢華度假，美味大餐……這各種華麗的包裝讓我沉淪，我幾乎忘記了我是誰。
網上對我的評價衆說紛紜，更多的是罵聲，但我壓根不在乎，因爲我從小最不在意的就是臉面。再說了，現在“黑紅”的路線也是快速走紅的捷徑。看着我的粉絲每天以幾何數往上增加，我很開心，公司也相當滿意，認爲我是可塑之才。
張總對我的態度也有了變化，起初他只是利用我得到劉娜，而如今我真的成了公司的搖錢樹，他對我也是越來越器重。
我想要的都有了，有了錢，有了名。那些更高層次的圈子，我再也不用求爺爺告奶奶般想方設法往裏鑽了，有些宴會，也會主動給我發來邀請函。通往豪門之路，似乎越來越寬廣了。
至於劉娜，不久後，她就成了張總的女友，張總給她另租了公寓，她也不再到處招蜂引蝶了，老實了許多。張總似乎對她也挺寵的，我幾次見他爲劉娜定各種新款包包。
因此，那天發生了什麼，我根本不願細想，我一直認爲，是我給她找了一條妥當的路子，讓她安安穩穩的，也不用那麼辛苦了。
不管過程如何，有了好結果就行！這多好啊，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也給她安排了未來，一舉兩得。她應該特別感謝我纔是！
不過，我沒再怎麼和她聯繫，一是我工作繁忙，她也被張總看得挺緊的，二是她畢竟知道了我太多的過往，如今我在外的名聲是妥妥“白富美”，過去那些事，能湮沒就徹底湮沒吧！
於是，我安心走着自己的路，將與劉娜的一切，都拋在了腦後。
爲了我的形象，不讓人發現我只是個單親家庭出來的窮孩子。於是我一直沒有回過家，也幾乎沒打過電話，只是讓經紀人定期給媽媽打錢，讓她不再辛苦，衣食無憂。
有次，經紀人說媽媽想過來看我，我慌忙拒絕，心裏也頗有些不是滋味。我暗暗發誓，等我嫁入豪門，真正成功那一天，我會把媽媽接來，永遠不分開。
8
這天，我剛到公司，經紀人就給我一張請柬，有個慈善晚宴，邀請我參加。
我低頭看了看，我對這些慈善向來興趣不大，自己還顧不過來自己，哪裏管得了別人呢！
經紀人勸我去，說這種慈善晚宴一般都是頂級成功人士來參加的，是個很好的獲得資源的渠道。
我一聽這個就來勁了，隨着我的名氣水漲船高，一般的男人我更是不放在眼裏的，我需要的是，一個頂級的“豪門男友”，配得上我的名氣的那種。如果能認識更多頂級成功人士，那麼機會可是大大的。
於是我點頭答應，經紀人忙安排造型師爲我打理禮服和妝容。
晚上八點，我踏着紅毯，迎着各式各樣的閃光燈和目光，驕傲地步入會場。
這次的晚宴的確比我以往參加的逼格高多了，我覺得就連裏面的服務人員，都散發着自命不凡的氣場。
這次，我沒有再如第一次一樣無人問津，很快一些男人都圍了上來，爭相和我聊天。我得意洋洋地舉着酒杯，想着自己當初決定的果斷和正確，繼續和這些男人周旋，尋找着自己的目標。
我注意到了一個名叫佟楊的人。
佟楊看上去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富二代，但我深知，能來這種場合的，身份絕不簡單。於是我悄悄拜託經紀人去打聽，得知了他的家庭背景，我不由欣喜萬分。
這纔是我一直尋覓已久的，真正的豪門啊！
而且，更難能可貴的是，佟楊不是那種躺在家業上坐享其成的公子哥，而是有自己的事業，對未來也頗有想法。
這樣的人好啊，有事業在家就有一定話語權，婚姻大事上就不會全憑父母做主。只要我牢牢把握住他的心就好了！
而佟楊卻相當冷漠，我主動和他攀談，他都淡淡的。我注意到，他對任何女人，都是一副冰山臉。
這樣的人，有故事。
之後，我打聽到，雖然佟楊父親身家不菲，但他從小父母離異，現在的家業，是父親和繼母一手創立起來的，佟楊和家裏關係不是特別好。
這樣的人，典型的缺愛嘛！缺少家庭溫暖，那我就投其所好就行了。
9
於是，在我的精心策劃下，我和佟楊再一次在某個購物商場地下停車場“不經意”地碰面了。
我停車的時候，沒把握好距離，於是就不可避免地產生了碰撞和摩擦。
男人對車都是相當愛惜的，佟楊當場暴跳如雷，拍打着我的車頭，讓我下來。我裝着被嚇壞的樣子，哆哆嗦嗦下車。
佟楊看到我，愣了一愣，大概想起我們之前碰過面。但車子的損壞讓他顧不得想太多，他指着我罵：會不會開車？女人就是馬路殺手！
我低下頭，裝着掉眼淚，帶着哭腔和他講理。佟楊急得沒法，眼看他的怒氣值不停上升，就要到頂的時候，我忽然轉身從車內拿出一瓶水。
“急歸急，別太上火了，對身體不好。”
佟楊明顯愣了愣，然後接過水，低頭看看，不說話了。
我看時機成熟了，就說你別生氣了，都是我不好，有什麼損失，都讓我陪吧。
然後，我把名片遞給了他，然後開車離去。
之後，我繼續工作，然後……等待。
佟楊會不會來找我，老實說，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但就我這幾年閱男無數的經歷來說，他這種男人，你越是拒絕，他就越來勁。
當然，如果我看走了眼，也毫無辦法。嫁豪門總有風險的吧！
然而老天還是眷顧我的，三天後，佟楊聯繫我了，我故作緊張說，定損都出來了吧？怎麼賠償，你說吧。
佟楊說，你過來陪我吃飯吧。
於是，這晚之後，我真正地成爲了他的女朋友。
那段日子，是我以往的人生中，最開心的日子。
我投其所好對佟楊十分關心，衣食住行的每個細節，我都精益求精，不厭其煩。我的“關愛”也得到了他的回報。佟楊對我相當寵溺，對我百依百順。
我覺得我好幸運，什麼都有了，而且也遇到了一個真正愛我的人。
然後，我就等待他的求婚了。
這天，佟楊回來，眉頭緊鎖，悶悶不樂。我覺察到他的不開心，就問他怎麼了。
他喝着悶酒告訴我，他父母知道他女朋友是個網紅，不同意我進家門。
我受傷了，我以爲名氣和金錢能換來上層圈子的入場券，可到頭來，他們還是看不起我。
佟楊看看我，摸着我的頭髮，說，沒事，咱不在意這些，我會想辦法，讓他們認可你的。
那要多久？我直直地盯着他，在社會上混久了，我就知道，和這些人打交道，一切都要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否則就是搪塞。
佟楊語噎，他悶頭又喝了一大口酒，最後說，婷婷，我真得很喜歡你，只是你的工作……
我可以不幹！我斬釘截鐵。
10
佟楊眼中閃過驚喜，他連聲問：你願意放棄你現在的一切？
願意！這是我的心裏話，這工作做久了，也沒什麼意思，都是演戲。以前是爲了錢，可現在佟楊讓我什麼都不缺，所以我也沒什麼動力了。如果以放棄這個工作爲代價讓我嫁入豪門，對我而言，是一舉兩得的。
佟楊緊緊把我摟在懷裏，連聲說，太好了太好了。這樣一切都好說了。
第二天，我就找到張總，遞上辭職的聲明。張總很驚訝，說我事業正如日中天，現在放棄損失太大了。
可我堅持說累了，不想做了。張總無奈，還好當時他也沒怎麼看好我，籤的合同沒什麼霸王條款，我很順利就解約了。
從此，網紅“小婷”消失了。我安心打點着自己的生活，準備嫁入豪門，從此過“人上人”的生活。
可不知爲何，佟楊卻隻字不提結婚的事了，也不提見家長的事，我問他，他總說再等等。
我坐不住了，我放棄了這麼多，只有嫁給了他，纔算得上是塵埃落定。
想來想去，只有一個辦法了。
我帶了許多貴重的禮物，開着佟楊送我的豪車，回到了家鄉。
本我想等結婚的時候，再風風光光把媽媽接過來，可現在，我必須要找她了。
當我從紅色的豪車上下來的時候，周圍圍觀的人都紛紛發出了讚歎聲——
“是婷婷吧！哎呀，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開這麼好的車，真是出息了。”
“我就說女人只要臉長得好，不就什麼都有了麼？”
……
鄰居議論紛紛，有些話也委實不好聽，我絲毫不在意，他們再怎麼嫉妒，我現在過得也是他們幾輩子都無法企及的生活。
可到了家，媽卻沒有想象中那樣熱情地歡迎我，冷漠如冰。大概是這麼多年，我都回避着她，她生我的氣了。我趕緊把禮物都拿了出來，擺了滿滿一桌子，她眼皮都沒有動一下。
我忍不住，說了一句：“媽，我現在過得可好了。”
媽打量着我，最後淡淡地說了一句：“你來幹什麼？”
我語噎了一下，沒想到媽這麼不給我面子，於是趕緊說，沒什麼，想接您去大城市享福。
媽冷笑一聲，說你都享這麼久福了，現在纔想起我？肯定是有事，說吧。
薑還是老的辣啊！我想了想，終於把今天來的最終目的說了出來，最後懇求：“您去，以家長的身份去見佟楊，也幫我催催婚事。”
我以爲媽一定會拒絕，還想好了之後的措辭。可沒想到，媽一口答應了。
我很興奮，佟楊看到我媽來了，一定會對婚事認真起來的。
11
回到我的公寓，把媽安頓好，媽四下打量着，我很開心地撥通了佟楊的電話。
佟楊得知我回來了，挺開心的，說晚上來公寓找我。
我說，來吧，我媽在呢，她給我們做好吃的，順便商量商量結婚的事。
佟楊忽然遲疑了一下，然後改口，說剛想起來晚上有個會議，過幾天再說吧。
我滿腹狐疑地掛了電話，媽在一邊看着我，我也不敢說佟楊忽然改主意了，只是說他太忙了，說改日。
媽冷冷地笑了一聲。
之後許多天，我不斷聯繫佟楊，他都推脫有事，後來，乾脆不接電話了。
我這才發現，我和他的聯繫，也僅限於他來公寓找我，他的其他社會關係，我一無所知，他一旦不接電話，我就根本聯繫不到他了。
我慌了，現在的問題，不是結婚的事了，而是如果找不到他，我之後怎麼生活呢，我現在不是網紅了，沒有任何收入。如果佟楊不管我，我簡直無法想象，離開這個高級公寓，失去美容沙龍，漂亮衣裙，還有奢侈品的日子，我該怎麼過？
媽說找不到算了，跟媽回家吧！
可我固執地說，不行，我馬上就要嫁入豪門了，怎麼能現在放棄？
媽什麼也不說了，只是哀傷的眼神看着我。
我想來想去，最終想起了劉娜，她是張總女友，肯定有門路，知道佟楊的下落。
我拿起手機，聯絡了許久不見的劉娜，她倒是很爽快，讓我來家裏找她。
我進門的時候，劉娜正躺在沙發上看電視，一臉雲淡風輕的樣子。我向她說明了我的來意，她聽後，卻笑了：“你還不知道？佟總去國外了，要和青梅竹馬的女友結婚了。”
我徹底呆了，他有女友？還要結婚了？這怎麼可能？我怎麼沒看出來？
劉娜說，他們這種生意場上混了多年的人精，肯定比你會玩啦！沒事，你也不虧啊，人家給你也是花了不少錢了！
佟楊對我一直不是真心？那我在他眼裏，算什麼呢？我憤怒極了。
“真心，你還要真心？”劉娜眯眯笑着，“你有心麼？”
我看着她臉上的笑容，忽然明白了什麼，站了起來。
12
“沒錯，佟楊我認識，你和他的事，都是我安排的。”劉娜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樣子，乾脆地坦白，佟楊其實沒那麼大身家，只是個條件不錯的富二代，結婚前想好好玩玩，正好她呢，也想整我，所以就安排了這麼個戲碼。
“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我愣了。
“那你之前是怎麼對我的呢？”劉娜冷笑，“張總那種人渣，我躲之不急，你卻把我出賣給了他。你知道他都做了什麼事麼？”她臉上露出了不忍回首的表情。
“他不是對你挺好的，把你當正牌女友……”我的聲音有些底氣不足。
“正牌女友？你試試一天到晚被人監視被人關着的滋味？我要什麼？我要的是自由！你卻狠心剝奪了。不過，還好，我也一直知道你想要什麼。”劉娜笑容越來越陰冷，“夢想破碎的滋味，如何啊！”
我聽不下去了，轉身逃走。
什麼都沒了，現在我什麼都沒有了，我放棄了一切，只留下一張漂亮的臉，和急需等待金錢注入的奢華生活。
我去找了張總，想重走網紅之路，可張總根本不見我，他只派助理告訴我，網紅的世界千變萬化，稍有不慎就會被埋沒，況且是我自己放棄的。
“沒人記得你了，回去吧！”這是助理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活下去呢？
沒想到，劉娜卻又聯繫我，爲我介紹了一個富商，這個人也很有錢，只不過，快六十歲了。那人一見我就直言，他需要人照顧他，會不會結婚，也要看我之後的表現。
我咬牙，劉娜，你這是侮辱我！
劉娜輕笑，我這是幫你呢！你這輩子，沒別的本事，只會陪男人靠男人。再不找個人來接盤，誰來替你付公寓的租金，誰給你買奢侈品呢？
我已經欠了兩個月房租了，爲了不被趕出去，我只得咬牙答應。
回到家，我想告訴媽媽，我們能繼續在這裏生活了。可媽媽，卻收拾好了她的東西，告訴我，她要走了。
“媽，你幹嘛走啊！”我急了，“你也不要我了？”
媽只說了一句：“你要是想繼續認我這個媽，就放棄這裏的一切，跟我回老家。”
“不行！”我固執地搖頭，我怎麼能放棄這奢華無比的生活，回去過苦哈哈的日子呢！
媽看我如此固執，再度嘆氣，然後從懷裏掏出了一張紙，我拿起一看，是一張收養證明，上面寫着，被收養人“徐婷婷”。
我原來不是媽媽的孩子！！！
13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呆呆看着媽媽。
媽笑了笑，平靜地講起了她的往事，她從前在家是窮養長大的，家裏好的都給哥哥弟弟，她連新衣服都沒穿過幾次。高中畢業後，她外出打工的時候，有一個男人請她吃了幾次飯，說了些好聽的話，她就對那個人死心塌地，跟着他私奔。
結果那個男人就是個人渣，媽媽懷孕了後，他不聞不問就離開了。媽沒錢，走投無路之下，她去了私人診所打胎，結果因爲沒處理好，造成她終身不育。家裏也因此不認她了，她就自己一人獨自生活。
後來，在一個雪天，她撿到了被人拋棄的我。她覺得我們同病相憐，就把我她的女兒。她爲了不讓我重蹈他的覆轍，就希望努力通過富養，來彌補她人生的缺憾。
可是她錯誤地理解了富養的意思，只重物質，忽略了精神，結果我依然走了媽的老路。
“你今天這樣，雖然我有責任。”媽說，“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你跟我回去，老老實實找個工作，可能會苦些，但乾乾淨淨的。”
我咬着嘴脣，環視着豪華的公寓，依然在猶豫。
媽長嘆：“你自己的路，自己好自爲之吧。”
然後，媽媽走了。我呆呆的，媽媽是這個世上唯一真心愛我的人，可她就要放棄我了。
我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衝出房門，大喊“媽媽，你別走！”
媽媽腳步頓了一頓，卻再沒有回頭。
我欲哭無淚，這下，所有人都放棄我了，我之後的人生，只能跟着一個我看一眼就想吐的老男人……今後的日子，我該怎麼辦呢？
（全文完）
作者簡介：
“墨花”平臺原創作者/笑語，編輯/楓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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