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病逝後,中年出軌的父親說了一句話,讓人潸然淚下

1

我的夫家離孃家並不遠,走幾里路,再過座橋就到了。

我打小就喜歡窩在母親身邊,即便後來爲人妻爲人母,只要稍有空閒,我就會帶着孩子回孃家,晚上也總要跟她聊聊天才入睡。

直到我的孩子在城市結婚生娃後,爲了照顧小孫子,我第一次離開家鄉,第一次離開母親那麼遠,那麼遠。

剛到城市生活,我每天都會給她打電話,說說一天發生的瑣事,母親在電話那頭總要千叮嚀萬囑咐:注意安全,注意身體。

那年我46歲,逢年過節我總要回去一趟,除了家裏的祭拜外,更重要的是陪陪母親。

這樣的日子過了三年,一切都好。

直到我49歲那年的某一天,二妹打來電話,說母親癌症晚期,讓我抽空回去一趟。

我緊緊地握着電話,一再跟二妹確認,是不是搞錯了。

因爲母親身子骨一直很硬朗,雖七十有六,但能吃能喝能侃大山,笑起來聲音震天響。

二妹說,母親的病來得突然,前陣子說她胃口不好,吃了幾天開胃的藥,但遲遲不見好。沒過幾天,就開始噁心、嘔吐、昏睡,送去市醫院做了全身檢查,醫生告知是肝癌,還是晚期。

我那時候才知道離別是什麼,離別是迷眼的沙,沙一進眼,淚就出來了。

2

我長這麼多,沒見過像我母親這樣的女人。

她嫁給我父親那年,正好二十,沒有特別養眼的外表,卻有養活全家的力氣。

田地、養殖場、家裏,她都打理得有模有樣,在生活上既不過度節省也不大手大腳,該買就買,該花就花,從沒讓我們眼饞過別人家的孩子。

小時候,我總會見到很多大人沿街叫罵,罵孩子、罵老公,理由不外乎就是丈夫賺錢少,不顧家,孩子太頑皮,不省心。

這樣的事卻沒有發生在母親身上,不是她不苦,而是她總會自己扛下來,她不願意讓我們看到生活特別不堪的一面。

在母親生下我們五個孩子後,父親卻跟母親的朋友好上了。

母親知道時,那女人已經懷了孕。我以爲這次母親一定會撒潑罵街,或者揪着對方的頭髮歇斯底里地吼叫。

但是,依然沒有,她該吃飯吃飯,該幹活幹活,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她說,這種事想攔也攔不住。她也從來沒有在孩子面前說過父親的壞話,咒罵那個搶了她丈夫的女人,一次都沒有。

母親像一泓深潭,深深埋藏了那些糾葛和醜陋,留給別人的永遠是平靜的清泉。

3

可她如此善良的人,一生坎坷,令人心疼。

先是弟弟,他是我們幾個中最喜歡讀書的,從來不讓父母操心,也不像其他男孩子愛鬧愛鬥愛搗亂。

畢業後,他如願考上了公務員,表現優秀很快被提了級,卻在一次回家路上出了嚴重的車禍,人沒了。

身後事是母親一手操辦的,她一直沒有大哭,直到要蓋上土的那一刻,她才突然間撲到棺木上,撕心裂肺地喊着弟弟的名字。

有時候,人倒黴起來是沒有原因的。

再是二弟,他以前是出了名的大孝子,可自從娶了媳婦,分了家後,就跟母親離心了。

他不再像以前那般對母親噓寒問暖,有時候一個星期都見不到人,直到他不小心摔斷了腿,母親放下手頭的事情去照顧他,倆人才解開了心結。

母子倆重歸於好沒多久,二弟卻因爲囊尾炎救治不及時去世了。

兩個兒子接連去世,不過幾年的時間,白髮人送黑髮人,母親一下就蒼老了。

從頭到尾,她把自己關進房裏痛哭了一場後,便擦乾淚,繼續生活。

我有時候覺得,母親堅強得讓人害怕。

4

我剛到家,母親睜開眼一看到我,忙笑着說:媽沒事,別擔心。

她當時說這幾個字已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說一個字就吞一次口水,可想而知有多難受。

二妹說從查出病情到現在,母親都沒有哭過。

到後來她實在說不出話了,就愣愣地盯着吊瓶,滴一滴,她就眨一次眼睛。

我們姐妹三個每天輪流照顧她,給她擦洗身體,蹲在牀旁跟她說話,即使她說不出話,但她總會適時笑一笑,讓我們知道她在聽。

晚上等母親睡着後,我們三個就會擠在旁邊那張1.5米的小牀上,緊緊地靠在一起,沒有人願意去別的房間,生怕母親突然走了。

大概過了一個月,有天我在給母親擦身時,發現她雙拳緊握,好像很緊張的樣子,嘴角處有一條細小的紙巾。

我急忙呼叫其他人,一起掰開母親的嘴,發現嘴巴塞了一大團紙。

我們把紙巾掏出來後,紛紛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母親始終閉着眼睛,嘴脣咬得死死的。

母親摸着自己的胸口,“嗚嗚嗚”地哼着,我們知道她肯定很痛苦。

她“吞紙巾”是想早點結束自己的生命,她不想看到我們爲了她,沒日沒夜的。她雖然捨不得離開人世,但更捨不得她的孩子跟着受累。

5

歪打正着,那些紙巾把母親喉嚨裏的粘液沾了部分出來後,她開始能吃點東西了。

看着母親像嬰兒般一勺勺地喝着米湯,我們都哭了。

那段日子,父親的“私生子”也紛紛從外地趕回來看望母親,因爲在那段是非滿天飛的日子裏,母親從來沒有因爲對父親的厭恨而把情緒波及到他們身上。

雖無任何血緣關係,但他們很尊重母親。

可終究還是抵不過歲月和生命,我們沒高興幾天,母親就去世了。

送葬那天,來了特別多的人。不知是哀樂和家屬的哭聲過於悲慼還是其他,很多人都替母親流淚,輕嘆着她的不幸。

哭的人這麼多,母親在那條路應該會好走些,生時,受過太多的苦,走後,願順遂。

母親生前常對我說:生活夠苦,從不掙扎,盡力而爲,放過自己。

每每想起,我都會鼻酸。那段最艱難的日子,母親咬牙走來,爲了不讓我們委屈,她永遠像向日葵一樣,伴着陽光,閃閃發亮。

母親走後半年,父親也跟着去了。

父親說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母親,年輕時,沒給過她好的生活;中年時,又帶給了她那麼大的打擊;老年時,自己癡癡呆呆不記事,裏裏外外還是得靠母親一個人撐着。

生時,虧欠;死時,同去。

我在五十那年,成了沒有孃的孩子。

餘生的每一天,我都深深想念她。我那睿智而堅強的母親,一輩子歷經坎坷,卻永遠笑顏以對。雖沒有太多文化,卻用她的一生詮釋了生命的深度和廣度,甚至沒有哪本哲學書比她更周全。

母親,如果有下輩子,我想繼續當你的女兒。倘若還可以許第二個願望,我希望母親的下輩子不要那麼苦。

注:本文爲真實生活記錄,文中的“我”是作者的婆婆。爲方便讀者理解,以婆婆爲第一人稱來講述。

作者:木駱;編輯: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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