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前兩天，外公給我們送來四束熟玉米，他和母親嘮家常的時候，那些玉米被我的兩個孩子糟蹋得七七八八。
大兒子拿了最粗的一束，他一粒一粒掰着吃，吃得很慢。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小女兒。
她跪坐在地上，三束玉米在她面前排成一列。每束玉米先後被她咬上幾口，再放回原位。
她的小手指輕點着玉米，嘴裏還唸唸有詞，忽然拿起一束，張大嘴巴咬了幾口又放回去，咧着小嘴開心地笑了起來。
我們都被她自得其樂的舉動給逗笑了。
母親看着掉在地上的大大小小的玉米粒，說她是一隻土撥鼠。
外公沒生氣，只是笑着說，吃吧，吃完咱再煮，地裏多着咧。
2
這個季節，孩子們愛吃的除了嫩玉米，還有核桃。
我想到又白又脆，越嚼越香的核桃仁，也直咽口水，纏着父親去摘了一些回來。
母親把核桃處理乾淨，放在盤子裏後，手指就烏黑烏黑的。
核桃外殼上的汁從來就是這樣霸道而令人生厭呀，一旦沾上了，就很難被清洗掉。
雖然家裏有錘子，可我還是喜歡拿石頭去砸核桃。
小時候我就是這樣乾的。
大兒子見我砸得那麼起勁，忙不迭從母親手裏搶過小錘子，開始砸起核桃來。
到底是年紀小，他揮着錘子追着核桃滿院地跑。
當他覺得沒什麼意思時，地上到處都是被他砸爛的核桃，沒法兒吃的核桃。
母親把他拉進屋裏來後，就去收拾殘局了。
我在沙發上坐着，面前站着兩個小孩，他們直勾勾地盯着我手上的動作，生怕我一個不小心，剝完後塞我自己的嘴巴里。
3
我起身爲孩子倒水喝的時候，隔窗看見我的母親。
她拿着小錘，正在一點一點地敲着那些被我兒子砸壞的核桃，在她旁邊，還有一些又小又碎的核桃仁。
那些核桃仁是母親一點一點地摳出來的。
我看着手裏又大又白的核桃仁，心裏難受極了。
當我們在屋裏一口一大塊地享受着咀嚼的樂趣時，我的母親卻在一院狼籍中找尋能入口的小核桃仁。
我知道她，那些核桃是父親辛苦摘來的，她不想浪費。
母親擡頭看見了我，打趣着說我不會吃核桃，越小的吃起來才越香。
我知道母親捨不得吃大的，也捨不得吃好的，也知道她最珍惜父親的勞動成果，但從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如此心安理得地接受着母親省下來的口糧。
縱然說我帶着孩子，孩子應該吃好的，可我喂孩子吃核桃的時候，確實沒分給母親一塊兒。
我不敢回想，怕發現自己的遲鈍在更早以前就發生了。
4
當外公又一次送來熟玉米時，依然是四束。
我把玉米往桌子裏面放了放，問外公一共煮了多少束。
外公竟然抱着膝蓋笑了起來。
他一共煮了五束，自己留一束，剩下的全拿過來了。
不用想，外公留的那束一定是最小的。
外公不覺得有什麼，他說人家家裏都種着玉米呢。
外公七十多歲了，他腿腳不方便。別覺得五束玉米少的可憐，它們是外公走了很遠的路摘回來的。
我看着坐在一起聊天的外公和母親，外公滿頭銀髮，母親的頭髮也花白了，不知外公說了什麼，母親竟然嘿嘿嘿地笑了起來。
做父母的能疼孩子兩分，就絕不會只疼一分，當我明白這個道理時，已經是一位母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