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白富美,压垮一个部门

白富美的临幸,有时是惊喜和欢呼,有时却是灾难和哀怨。

1.

这是一个真实发生的故事。故事的地点就在某三线城市的一家本地银行,我们姑且把它称作N行吧。

每家银行除了天天与钱打交道的业务人员之外,还存在着一群每日与电脑、代码和数据库为伴的运维人员,连一座小小的N行也不例外。N行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几十名运维人员撑起了一个部门——科技部。

从科技部这个部门本身的性质来说,科技部并不接触钱币和现金,所以并不会有外面的客户为了钱的事找上门来。如果从部门员工的角度出发,科技部的成员们是一群看代码、操作电脑和各个系统的程序员,他们没有业务经理们处事时的圆滑、放账时的精明干练。

这样说来,科技部本该是个冷清、偏居一隅、几乎被边缘化了的一个部门。实则不然,科技部门是个相当热闹的地方。

办公室里的电话响个不停,客户经理们一天要拨上三次,无非是为客户做业务时数据出现了问题,或者系统出现了bug,每逢这时,便有相应的科技人员去替他们调取后台数据查看问题所在。

各个业务部门的负责人则是三天就要来科技部一次,不是开会探讨新产品、新系统、新的业务流程,就是敦促科技部的项目进度。

科技部的办公室门庭若市,程序员们仍然感到了无聊和乏味。究其原因,办公室里都是清一色的大老爷们,偶有进来商讨工作的,几乎都是高高在上的领导层,言语之间充满了客气和恭敬的成分。打进来的电话,对方或许是个声音娇美的年轻女性,然而隔着电话连个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时间久了,便有人开玩笑说:“跟领导提议提议,来年咱部门招聘,要求刚毕业的女大学生。”

有人附和着说:“还得长得漂亮。”

“最好是个白富美!”

这样的话题无异于在一堆晒干的柴草上放了把火,一旦被引燃,便要烧出阵阵烈焰,哪怕最后烧成灰烬。

科技部的程序员们怀着这样美好的期望,在工作的间隙肆无忌惮地表达着它们。


2.

一天,某部门的同事过来与科技部商讨新产品的事项。顺便给他们带来了一个权可以被当做八卦的消息:行里某总的女儿被家里安排进来工作了。

这本来是个与科技部的这群程序员们十分遥远的消息。可因为她的家世和出身,再度引起一番热论,就因为她是某总的女儿。

据说,某总的家底相当丰厚,这从她每日上下班所开的代步车就能看出,她开的是一辆最新的特斯拉XXX。最重要的是,据见过该总的同事说,她是个颇有几分姿色的中年妇人,以至于大家纷纷猜测她的女儿是否继承了她的良好基因。虽然还没人见过这位素未谋面的大小姐,可大家都已经在脑海里对她形成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画面形象——一个年轻的白富美。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听说某总的脾气不太好,她的下属们都有些怕她,都说女儿的性格随母亲,不知这位即将到任的大小姐脾气如何?

这显然是句令人扫兴的话头,眼下大家所关心的是那位白富美长得有多美家底有多富,谁关心她性格的好坏与否呢?换句话说,她只是去另一个与他们关系不大的部门入职一个非常普通(目前是这样)的职位,又不是来科技部做这群码农的领导、对他们的工作指手画脚,即使她的脾气像她那位高高在上的母亲一样暴躁,那又怎么样呢?

大家仍在对这位白富美的美好幻想里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甚至还有人利用已知的一点信息编写了一串串长长的sql语句,执行之后获取到了几个可疑的名字。经过一番排查,大家认定了她的名字叫做唐菀容。说是认定,其实是他们毫无凭据、一厢情愿的猜测罢了,人们总是倾向于将美好的东西赠与美好的人或物,锦上添花。

科技部的这群码农们时时关注着唐菀容的入职动态。没过多久,某同事给他们带来了确切的消息:唐菀容并不是某总的女儿,某总的女儿叫做洪辛。洪辛昨天刚入的职,她果然遗传了她母亲的相貌,长得相当姣美。至于性格,尚不能确定。

白富美有了确切的姓名,大家更愿意把她称作“洪大小姐”,他们的眼前浮现出了这样一个画面:一个肤白貌美的年轻女子朝着自己颔首微笑,那正是洪大小姐的莞尔一笑。


3.

洪大小姐入职后的某天上午,科技部办公室的电话像往常一样响了起来,接通之后,对方自称是某总(洪大小姐的母亲),要求科技部的负责人(尚不是与她平级的某某总)大刘接电话。

按理说,某总从未给科技部打过电话,毕竟她的工作与他们关联甚远。大刘一时不知是什么事,刚接过电话,便是对方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某总先是质问大刘负责的业务系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总是平白无故地停机;再是扯出大刘的上级,说某某总是怎么管理下属做事的,银行怎么白养了一群干活不行的废物!

大刘还没反应过来某总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业务系统“总是平白无故地停机”,他们的贷款系统一直运行良好,不见有业务人员打电话来询问,眼下,不做业务的某总却关注起系统的问题来了?

大刘小心翼翼地问某总是什么系统。

某总理直气壮地说了几个关键字。

大刘这才明白过来,对方说的是该系统的测试环境。做IT开发的人都知道,由于代码更迭和测试,测试环境服务器关机重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行里的同事们在该环境测试业务的时候都了解这一点,并且表示理解和支持大刘的工作,从未抱怨过一句。

眼下某总却无法理解。可是某总并不用这套系统。

洪大小姐!

一定是刚来熟悉业务的洪大小姐登录测试环境常常遇到停机的问题,心情不顺,便将这个本来不是问题的问题反映给了她的母亲。

大刘给某总解释了原因,对方根本不买账,一个劲地叫大刘用心干活。大刘只得耐着性子说好好好。

大刘挂了电话,办公室沸腾了。洪大小姐在大家心中的白富美形象大打折扣。

大刘叮嘱大家小心翼翼地工作,尽可能减少测试环境服务器的关机和重启,能不重启就别重启,一定要重启的话,就放在午间休息和下班后,避开洪大小姐使用它的时间段。

尽管这样,科技部仍然难逃洪大小姐的苛责。

初来乍到的洪大小姐总是能找出大刘所负责的贷款系统的不足之处来:无非是这个页面不够美观,那个流程太过繁琐,信息显示过慢……

最令大刘忍受不了的是,她甚至将偶尔发生的网络故障问题也归结为科技部门的责任,那其实是设备部所负责的事情。何况,短暂性的网络问题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各个部门,上至领导、下至普通职员,早已对此习以为常,稍等片刻,网络便通了。  

洪大小姐虽未踏足科技部办公室,却通过电脑网络和电话将科技部弄得鸡犬不宁,大刘和同事们苦不堪言,他们时时担心再接到某总打来的电话。他们在心里恨透了这对母女,可碍于她们的身份地位,不能奈何她们丝毫。科技部的码农们的日子在煎熬着。

熬了段日子,事情总算得到了解决。洪大小姐对科技部(的成果)的种种不满,引起了科技部最高领导人某某总的高度注意,在听取了大刘关于事情的来龙去脉的讲述之后,某某总决定和某总进行一次沟通。据大刘说,某某总把这次沟通看得非常重要,因为这不仅涉及大刘这位资深程序员的工作能力和态度问题,更关乎领导的面子问题,甚至是科技部的生死存亡。

从后续的工作来看,两位领导人的沟通结果明显让某某总占了上风,因为自那以后,大刘再也没接到过某总代女儿投诉他们科技部的电话,只是,大刘和同事们对“白富美”这个词有了新的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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