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在夢裏殺了他,爲何他真的死去了

1

我姓李,是個殺手,圈內人都叫我殺手李,這是對我的敬稱。

因爲我從不失手,且要價實惠。

我除掉目標用的是最普通的方法:用刀子捅身體——如果第一刀沒有捅進心臟,我會再來第二刀。

或是拿鈍器敲腦袋,我喜歡敲人的後腦殼,因爲我喜歡看大腦受到重創後人四肢僵直的樣子。

然而,奇怪的是,人們絕不相信一個擁有高度職業素養的專職殺手會用如此簡單或者說是如此低劣的手法來執行任務。

可我的確做到了,所有人都看見我的目標對象倒在血泊中,但從沒有人見到過我是怎麼出手的,包括警方也從沒有破獲過由我犯下的命案。

我的口碑在圈內極佳。

2

“你就是殺手李?”對面一個只有腦袋沒有脖子的肥胖男人對我說道。

“是我。”我語氣中不帶任何感情,所謂的“殺手李”只不過是個稱號而已。

“我聽說過你很多事,今天總算見到真人了。”說着他就咧開嘴笑起來,他笑起來的時候臉上的橫肉都在顫動。

“聽說的不一定就是真的。”我臉上依舊沒有一絲表情。

“看得出來,你很專業,”大胖子順手拿起桌上的一個檔案袋遞過來,他臉上露出一種神祕的表情,但轉瞬即逝,“這是目標的詳細資料,這個人,也就只有你能殺死他了,嘿嘿……”

檔案袋很厚,我打開查看一番,資料很全,很多重要的細節都有涉及,我很滿意。我知道此時我的眼睛一定有一絲精光射出來。

“當然,這裏還有你的定金,五千塊錢,事成後再付另一半,”大胖子把一個黃色信封遞給我,“不過我一直想不明白,像你這種聲名在外的職業殺手,要價會這麼便宜。”

“因爲我不貪心。”

我把檔案袋和信封裝好,不急不慢地走出去。

3

晚上八點,我來到“致命夢幻”酒吧。

資料上顯示,胡凱歌——我的本次任務目標——每天晚上必來這裏消費。酒吧名字很應景,我覺得很有趣。

我首先仔細觀察了下酒吧周邊的建築,酒吧對面是一個小廣場,零零星星的幾個人在散步,都是些上了年紀的老頭老太。

酒吧左邊是一間成人用品店,粉紅色的氣氛燈渲染着濃濃的曖昧氣息,玻璃壁櫥裏擺放着一個姿勢妖嬈的充氣娃娃,身上還點綴着黑色的情趣內衣——人類真是一個爲了性愛最別出心裁的物種。

酒吧的右側是一條小路,沒有路燈,漆黑一片,我打開手機手電筒,慢慢走進去,發現靠近牆壁側擺放着三個垃圾箱,別無他物。

我沿着這條小路又走了大約兩公里,一路上除了我的手機燈光再沒有別的光亮,這正合我的意,場景越是簡單,越便於記憶。我在這條小路上找到了一處絕佳的隱蔽點,若是行動失敗我好藏身於此,等待救援——雖然這是概率很小的事情,但我必須着手準備。

我必須對作案地點的周圍環境瞭如指掌——所有高水平的職業殺手必須做的一門功課,當然,我還有其他的一些目的,這跟我爲何殺人後一直未落網有關。

重新回到酒吧後,我看了一下手錶,九點整。

我長舒了一口氣,嘴角掛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目標一般在十點左右到達酒吧,我得回家了。

4

我的家是一所普通民居,我已經在這裏住了快三十年了,這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

這裏是一片城中村,當官的本來已經決定對這裏進行拆除重建,可是這裏的村民人心不足蛇吞象,太貪心,提出的要求極其高昂,再加上此處民風刁蠻,與當官的徹底撕破臉,拆遷之路徹底被封死。

於是村的周圍都立起高樓大廈了,這裏還是一片低矮的平房。這裏漸漸被人遺忘,正在悄無聲息的老去。

我深知人性貪婪的可惡,所以我做什麼都是點到爲止。

我的家實在太普通,在這片城中村裏,它們長得都是一個模樣,灰黑色水泥牆壁,紅褐色的頂瓦是唯二的顏色。

不過越普通,越安全,對我現在的工作來說。

這裏本來是我和父母一起住的地方,可惜他們在我十八歲那年被人謀殺了,就在家中的客廳裏,他們身亡現場的場景我已經記不清了,不過我還清楚的記得出事前一天,他們兩個對我進行了一次嚴厲的批評教育——快高考了,我卻掉出了班級前十名。

父母被謀殺後我很憤怒,不過我現在已經分不清當時我是對警察無法破案憤怒,還是僅僅生氣他們那天對我的批評教育。

回到家後,時間是九點半,是時候行動了。

我鎖上大門,來到我的工作室——我一直都這麼叫它,這個房間的所有牆壁都覆蓋着三層的隔音材料,門上的玻璃是雙層真空隔音的。

工作室中央擺放着一張牀,牀的旁邊緊挨着一張白色牀頭櫥,櫥子上有一瓶阿普唑侖,我吞下一粒後,選了一個舒適的姿勢,躺在了牀上,閉上眼睛之前,我設定了一個時長爲一個小時的鬧鐘。

5

黑暗漸漸褪去,眼前的景物變清晰了,“致命夢幻”酒吧赫然在眼前,跟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樣。

我低頭看了一下手錶,九點五十——雖然可能不是很準,不過也差不了多少。

我知道過不了多久,胡凱歌馬上就到了,我又重新繞着酒吧轉了一圈,重新溫習或者說重新構建了一遍這裏的場景。

一切都正常,沒有絲毫差錯。此刻,一輛黑色商務汽車緩緩駛來,在酒吧門口停下後,下車的正是胡凱歌。

他身穿筆挺的黑色西裝,面容棱角分明,目光冷峻,具備一切能讓無數少女爲之着迷的特質。

我可以選擇讓他看見我,但我從不冒險。我就在他正前方十米處,我看着他踏着意氣風發的步伐朝我走來,絲毫沒有注意一個手持尖刀的殺手在等着他。

其實比起殺人的那一刻,我更享受現在這種穩操勝券的感覺。獵物就在我眼前,他的命掌握在我的手中,此刻,我覺得我纔是世界的造物主,因爲只要我願意,我可以選擇不殺他。

但我選擇不給他這種仁慈。

最佳刺殺距離到了,我努力讓自己擺出一個優美的姿勢,以便優雅的刺出這一刀,我崇尚暴力美學。

然而此時有一種不詳的預感襲來,這種感覺就像當你熟睡時,你突然察覺到有個陌生人在旁邊盯着你一樣。

我看到那家成人用品店的門開了,依次走出來四個墨鏡西裝打扮的人,他們一出來,就立馬朝我這邊跑過來。

我的額頭佈滿了一層密密麻麻的汗滴,我意識到,在我的職業生涯中,我第一次遇到同維度的敵手了。

奔跑中的四個人雖然都戴着墨鏡,無法看到他們的眼神,不過我確定他們能夠看到我。

怎麼回事?我心裏的震驚還未褪去,這明明是在我的睡夢中!不過我迅速冷靜下來,這是殺手的基本素質,我略加思索,便想到了。

對啊。

既然夢中可以殺人,那麼也可以在夢中救人。那四個人,應該是胡凱歌請來的夢中保鏢不差了。

此刻,我沒有別的選擇,只能逃跑。因爲我知道,若是在這裏丟了命,那麼現在工作室的我就要永遠地沉睡下去了。

我迅速轉到酒吧右側的小道,以我能想象到的極限速度跑到兩公里處的隱蔽點,我的心臟還在劇烈地跳動,我拼命遏制着緊張感,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沒有時間了,在他們找到我之前,我必須採取備案行動。

我需要再次成爲比他們高一維度的人。

我拿出預先備好的阿普唑侖,直吞了半瓶——雖然我知道這樣做只能起到一個心理暗示的作用。但有時候有個心理暗示就足夠了,只要你願意去相信。

我的眼皮沉了下來,黑暗再次包圍我。

6

他們已經發現我了。

我站在他們身後,看着他們四人把睡在隱蔽角落裏的我包圍了。

不過他們並沒有抓到我的快感,他們有的只是眼神裏無盡的恐懼。

他們必然也已經意識到了,此刻那個已經入睡的我已經毫無威脅,而真正可怕的,是那個連他們也看不見的第三個我。

我辦事很利索,從不拖泥帶水,四個人十秒鐘之內,全都被我幹掉。只不過這次,我並沒有享受到殺人的快感。

我需要等待我自己設定的醒夢結點,我要搞清楚這場夢裏發生的一切。

7

大胖子坐在我的對面,大口大口地嚼着薯片。他等我坐下後,臉上露出了神祕的笑容:“你很能幹嘛,四個經過長期嚴格訓練的夢中保鏢,都被你撂倒了,他們以後恐怕只能睡一輩子了吧。”

大胖子發出了一種令人作嘔的笑聲,他臉上薯片的殘渣隨着他的大笑紛紛飄落。

“你應該早就知道那些保鏢的事吧,資料上爲什麼隻字未提?”我提出疑問的同時,正在盯着下落的薯片殘渣。

我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仔細看看我是誰?”

我朝他看過去,他的臉龐似在變瘦,棱角漸漸分明。

不過我更加關注的,還是那些在他臉上不斷下落的薯片殘渣。

我終於知道哪裏不對勁了:薯片的下落軌跡不對!

那是只有在夢中纔會有的下落軌跡!

而此時的我,正在夢中嗎?!

“喂,你看看我,我是誰?”大胖子又說話了,不過此時他的聲音卻完全變了一個人。

我驚訝地擡起頭來,發現面前的這個人,竟然是胡凱歌。

8

在夢中,你可以輕易忘掉很多事情。

那些事情,可能是你不願記起的事情,也可能是你經常喜歡騙你自己。

我看着眼前的胡凱歌,他也在打量着我。

“你就是殺手李?”

“是我。”

“我聽說過你很多事,今天總算見到真人了。”

“聽說的不一定就是真的。”

“看得出來,你很專業。這是目標的詳細資料,這個人,也就只有你能殺死他了,嘿嘿……”

檔案袋很厚,我從中抽出了一張照片,照片上的人,胖的離奇,只有腦袋,沒有脖子,是個大胖子。

9

結語

有的時候,夢是解決一切煩惱的辦法。

只要你自己不願意醒來,你可以忘掉所有傷心的事情,你可以無限循環,至死不休。

只希望那個世界沒有紛擾,安靜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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