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賣姑娘 (下)


04

近來幾天,許楷在電梯內、樓道口、大廳裏頻頻偶遇花酒。

有時會和平常一樣,遇上拿快遞或倒垃圾,穿着睡衣的花酒,不同的是她的長髮不再挽起,而且看上去似乎也不油膩,散着長髮的花酒慵懶至極。

更多的時候許楷會遇見穿着時髦,挎着小包,化着淡妝,準備出門的花酒。

經過酒吧裏那一晚,許楷對花酒似乎也沒那麼冷漠了。每次花酒衝他微笑時,他也會回一個勉強的笑容。

花酒像個好奇寶寶,什麼都問,問天氣、問他今天早上吃了什麼、問他的西裝哪買的,甚至問他用的什麼髮膠…許楷都好聲好氣一一回答了她。

許楷也不知道花酒具體是哪天搬來他對面的,只大概記得兩個月前的某天,花酒打開門接過外賣小哥手裏的外賣,他才知道原先對面住着的夫妻倆搬走了。

那時的花酒揚着燦爛明媚的笑臉“您好!我是對面新搬來的!”

許楷不是個自來熟的人,他只擡起眼皮冷峻地掃了一眼她,淡淡地回了個“您好”便轉身關上了門。

在他以前的印象裏,幾乎沒見過花酒打扮的有模有樣外出過。可最近這姑娘氣色紅潤的像沐浴在戀愛的陽光下,許楷沒談過戀愛,可吉米偷着和他女朋友打電話時,也是像花酒這樣,眼裏,語氣裏溢出粉紅色的泡泡。

所以,花酒是談戀愛了嗎?

“boss…boss…boss!”吉米喊了三聲才讓託着腮,皺着眉,一臉悶悶不樂的許楷回了神。

“呃…這個月公司的計劃是…”

今天花酒外出和編輯談了談關於她的新書《冰山校草愛上我》的出版事宜,這可是她閉關兩月,杜絕一切社交活動,苦心熬製出來的又一力作,希望能大賣。

花酒在回家路上就拿出手機,點了份自己最愛的香菇燉雞砂鍋米線,估摸着回家就差不多送到了門口。

她欣賞着出租車窗外南川大橋上的落日,一個想法涌上心頭,等下會不會和許楷偶遇?

自從那天在酒吧回來以後,許楷對她的態度明顯好轉,再也不像從前那般愛搭不理了。看來這個永遠西裝革履,面色凌厲的許楷,其實也不難相處。

花酒到家時,外賣居然還沒送到。玩了會手機,門鈴才響起。

皮膚黝黑,眯着小眼的小哥站在門外上下打量着她。花酒接過袋子時,小哥沾滿油水的手快速的在她手背上掐了下,這下把花酒嚇得一個激靈,瞪大了杏仁眼脆生生蹦出了句“你幹什麼!”

話音還未落,猥瑣小哥就被許楷一把拽着胳膊甩到了牆上。

幸好自己回來的即時,不然這小子指不定要對小姑娘做什麼。他提着這人的衣領,怒吼“馬上向她道歉!”

小哥的臉被勒的黑裏透紅,止不住的咳嗽。他嗆聲“咳咳…對不起…大哥,還有那位小姐,對不起,我真是吃熊心豹子膽了,我…我再也不敢了…咳咳…”

花酒見狀,扯了扯許楷的袖子“我沒事…放開他吧…”

許楷鬆了手,外賣小哥趁機慌忙溜走。許楷瞪着他的背影,還是滿臉的憤怒,凜冽的面孔泛上了一層潮紅。

“唉…我真的沒事…他就是摸了我的手一下…”花酒沒心沒肺的笑着,還把自己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許楷剛冷靜下來,卻看見花酒手背上的一道紅印子,火又竄了上來“就摸了一下?你還想他怎樣啊?我拜託你以後別再點外賣了行不行!把樓道里弄的像垃圾場,自己做頓飯會死人嗎?”

花酒愣了,許楷從沒用過這麼大的聲音和如此刻薄的語調對她說過話,一汪淚瞬間灌滿她的眼窩“關你屁事!你以爲你是誰!兇什麼兇!”花酒委屈的吼出這番話後,“啪”的一聲又關上了門。

這下該門口的許楷怔住了,他平常可不是這樣,他可是在朋友圈以“冷靜”出了名的。後悔自己怎麼就沒控制住脾氣,對人小姑娘說這麼重的話幹嘛?他又不是她親爹,鹹吃蘿蔔淡操心。

早上,許楷又在電梯裏遇見打扮的花枝招展外出的花酒,花酒第一次沒理他。

他一個人在電梯裏尷尬的開口“今天天氣不錯啊!”小心翼翼的偷瞄着花酒的表情,這小姑娘一反常態,像沒睡醒,眼皮都不帶擡一下的。

下班回家,許楷這一天的心情爛透了。耷拉着腦袋,打開冰箱,空落落的隔板裏只有啤酒。看來他今天真的心不在焉,回家時竟連菜也忘了買。

許楷起身下樓,在附近的超市買了些食材,回來時恰巧看到王嬸拿着保溫盒給保安亭裏的劉叔送飯,夫妻倆不知聊些什麼,笑得合不攏嘴。


05

“叮咚…”有人按門鈴,花酒不知道來人是誰,外賣剛剛已經送來了。開過門發現是許楷,他掛着一張比哭還難開的笑臉,手裏提着一大袋東西,不知道裝着什麼。

“呃…我家燃氣壞了,可以在你家燒個飯嗎?”這樣一句沒皮沒臉的話被他說得臉不紅心不跳的,不愧是30歲的老男人。

“嗯”花酒沒好氣的回答,可還是讓他進來了,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

許楷蚊子叫的說了聲謝謝,屁顛跟在花酒身後擠進了門。

花酒的家,其實也沒他想象中的那麼糟糕。雖然玄關處的鞋子東一隻西一隻,沙發上扔着一堆亂七八糟的衣服,茶几上是纔開封的披薩,角落裏一堆拆過和沒拆過的快遞盒。

“別介意,我家有點亂”花酒一把抄起沙發上的衣服走向裏道的房間。

許楷走進廚房,不同於客廳,這兒乾淨的不像話,顯然花酒肯定是沒在這廚房裏灑下過一滴油的。

許楷繫上圍裙,準備開始做飯。期間,花酒一直待在沙發上,噼裏啪啦的敲着電腦,偶爾也敲兩下自己的頭。

她本來打算吃外賣來着,可許楷進來後,她就沒食慾了。只好坐在沙發上碼字,悄悄地探頭看他在廚房裏搗鼓些什麼。

直到許楷把做好的海鮮湯端上桌時,花酒終於按捺不住了,她的肚子已經餓得咕嚕咕嚕直叫。

她鞋也沒穿,光着腳來到餐桌旁。此時許楷又端出兩盤色香俱全的辣椒炒肉和番茄炒蛋。

“還有一道菜”許楷對着這隻小饞貓說。

花酒沒聽錯的話,他的語氣似乎有些寵溺。

“什麼菜?”

“麻辣小龍蝦”

“哇!”

花酒跟着許楷來到廚房,她頭一次聞見她家廚房裏飄出來的香味。許楷掀開鍋蓋,關火收汁,冒着熱氣紅通通的小龍蝦,讓花酒的口水在嘴裏打轉。

餐桌上,也不管許楷有沒有邀請她吃飯,她想着終歸是在她家做的,自己吃兩口飯也是應該的。也許是想着蹭他的飯,自己纔沒吃那塊披薩的吧!

花酒吃的狼吞虎嚥,毫無吃相。許楷冷峻的臉上卻浮現出笑意,像三月裏的陽春白雪。果然是小孩子,脾氣來得快,去的也快,一頓飯就收買了。

做完飯的許楷毫無食慾,吃了兩口便放下筷子,像看什麼美食節目一般,眼睛也不眨的瞧着對面的花酒。

吃完飯後,許楷主動洗乾淨碗筷。花酒捂着圓滾滾的肚皮,躺在沙發上吸溜奶茶。她不好意思的說“你放那兒吧,等會我來洗”

畢竟吃人嘴軟,許楷沒理她,洗完碗後,順便收拾好了廚房,提着滿大袋的廚餘垃圾走了。

花酒覺得,許楷這個老男人可真像個田螺姑娘。

某天晚上,花酒打算不再點外賣,自己去樓下超市買了一堆食材回來,邊看食譜邊做。

可做飯哪有那麼簡單,毫不誇張,她燒了自家的廚房,被濃煙嗆到差點窒息,捂着溼毛巾打開了房門。

一出門就看到對面繫着圍裙的許楷捂着嘴不停地咳嗽,看來是自己製造出來的濃煙飄到了他屋子,把燒着飯的許楷薰了出來。

許楷見她灰頭土臉,哭笑不得。於是花酒便跟着他進了門,又蹭了一頓飯。

許楷平靜的說“你不適合做飯”

“是啊!我不會做飯,你又不讓我點外賣,我估計得餓死”花酒這話意有所指。

許楷不做聲,只是叫她快點吃飯。最後冷不丁說了句“我中午不回來,你自己解決”

花酒咧着嘴,嘿嘿笑着,一臉的狡黠。


06

後來一整個禮拜,花酒一到晚上飯點。估摸着許楷快回家時,便聽着門外的動靜,拿上自己的電腦,去他家蹭飯。花酒坐在許楷家的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敲電腦,好不愜意。

餓了,還有現成的飯吃。

星期五這天,許楷買了好多食材,都是她喜歡的。花酒可真想把這賢惠的男人娶回家呀!

吃飯時,許楷吞吞吐吐的問她“明天星期六,要不要一起去看新上映的電影”花酒一口就答應了。

星期六這天,花酒起的老早,起牀敷面膜,化妝做頭髮,搭配衣服,忙的不亦樂乎。所以當許楷敲門時,花酒明顯注意到他冒着亮光的眼睛,她心裏偷着樂。

花酒今天穿了件小碎花淡黃色連衣裙,小黑包和帶了點高跟的圓頭皮鞋,化着讓許楷根本看不出的素顏妝。還紮了個蓬鬆花苞頭,像從漫畫裏走出來的元氣少女。

許楷也難得穿的休閒,一套彪馬黑色休閒套裝,也遮不住他挺拔的身材。

花酒覺得電影院真是約會的最佳場所,光線和氛圍,一切都剛剛好。那天,電影很好看,許楷更好看。

早晨六點,花酒瞪着大眼睛,一夜未眠。這些天毫無靈感,一小時連300字都碼不出。

距離看電影那天已經隔了好幾天,許楷還是沒有什麼行動。她甚至明裏暗裏的告訴他,自己小說裏的男主角都和他差不多,他卻應她“你的意思是讓我去混黑道,然後硬上弓嗎?”

花酒無語,臉紅成番茄。

她今天決定出門去放鬆下,剛好有朋友約了自己。並且她打算晚上和許楷挑明,倆人這麼曖昧的關係,他應該是喜歡自己的,要不然幹嘛天天餵飯給她吃。

今天許楷去花店買了一大捧玫瑰花,又寫了一張小卡片:

外賣姑娘花酒,人如其名讓我心醉,你願意作我女朋友嗎?

可回家途中,他卻看到了花酒。今天他鼓起勇氣要表白的那個姑娘被一個年輕男孩勾着脖子,倆人笑嘻嘻的走進了電影院後,花酒那刺耳的笑聲還在他車裏迴盪。

許楷的心裏下起雨,眼裏卻流不出淚,畢竟他也這麼大年紀了。

他猜測,也許,這個男孩只是朋友,可是朋友之間會做這麼親暱的動作嗎?何況還是異性朋友。他還從未和花酒有過如此親密的肢體接觸,嫉妒使他發狂。

所以當天晚上花酒照例敲他門時,他閉門不開。甚至第二天,花酒堵在門口小聲詢問他,昨天是不是沒回來?

他冷漠的從嘴裏吐出兩個冰塊,在家,便關上了門。

這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樣,讓花酒一夜回到解放前。她很傷心難過,卻沒有勇氣質問他。既然回來了爲什麼不開門?

花酒心想,他似乎沒有理由讓她白蹭這一頓又一頓的飯,還不付錢,不過,許楷應該也看不上她這點錢。

花酒沒了許楷這個“燒飯老媽子”,又恢復到整日點外賣過活的日子。

其實大多數的外賣小哥還是很善良的,比如面前的這位,因爲下暴雨又着急送餐而摔倒在地,手腕被磕破了皮。

花酒讓他在門口等會,自己進屋去拿了個創可貼。小哥不停的說着謝謝,讓花酒很感動。

她看外賣小哥手上不知爲何還提着個袋子,花酒怕他不方便,乾脆扯開包裝自己給他貼上。纔剛貼好,對面衝出的某人,像上次一般,扳着小哥的胳膊,把他按在牆上。

許楷面色擔憂,他聽到外面的動靜,便像前幾日一樣扒在自家門上的貓眼裏觀看着這些外賣小哥的一舉一動。果不其然,今天又冒出個小子,想佔花酒的便宜,他可忍不了。

花酒很尷尬,衝上前去“你快放開他,你誤會了!”她一五一十的解釋清楚,幸好小哥不計較,揮揮手便走了,可又提着袋子折了回來“您是許先生吧?”

“嗯?”

“這是您的外賣”

“噢··謝謝”

許楷這幾天無心做飯,學着花酒點外賣,才發現外賣真是方便又好吃。不過,乾不乾淨就不知道了。

此時的許楷臉一陣紅一陣白,倆人也不說話,就這麼幹瞪眼。

“你前兩天幹什麼去了?”許楷艱難的開口。

花酒好笑,她前兩天干了什麼她自己都不記得了。

“是不是去看電影了”許楷直視她的眼睛,好像生怕她會說謊。

花酒想起來了,那天她確實和朋友去看了電影。

難道,被他看到了嗎?

許楷沒想到花酒坦蕩的很,面不改色“是啊!看的是我們上次的那部”

“男…朋友?”許楷黑着臉問。

“哈?”花酒一聲嗤笑。掏出手機翻來翻去,最後她舉着屏幕湊到許楷眼前。

“你說的是這個人?”

許楷瞪大了眼珠,不敢置信。屏幕上是花酒和那人臉貼臉的大頭照。可這清秀的五官,分明就是個和花酒一般大的姑娘,只不過理了個男生頭。

許楷面如死灰“原來…你…你是…”

“我*,我不是!許楷!你大爺的!”花酒真的生氣了,這大老爺們的情商爲零,不怪他能單身30年。

被花酒踢了一腳的許楷終於薅清楚了,是他誤會花酒了。

“對不起……”許楷不敢看花酒的眼睛,右手掩面,懊惱不已。

“可你爲什麼還要去看電影?我們看過了啊!?”

花酒豁出去了,她突然踮起腳,擡起胳膊勾上了他的脖子,軟軟的貼在他的胸膛上。許楷不由自主的伸手,摟住花酒的蠻腰,頓時覺得周身燥熱難耐。

花酒在他懷裏悶悶的出了聲“這是我第三次看這部電影了,第一次是我一個人去影院看的”

“……”

許楷低下頭,輕輕咬着花酒的耳垂。

“小花酒,你願意做我女朋友嗎?”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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