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與藝術

赫胥黎     
尊敬的弗萊德里克·累頓爵士殿下,各位閣下,各位先生:
 
請允許我感謝你們極大的好意,感謝你們欣然接受爲科學的祝福。對我來說,更爲令人高興的是,能在這樣一種集會上聽到有人提議這樣祝酒。因爲近年來,我已經注意到,存在着一種強大的和不斷髮展的傾向,把科學看做一種侵略和侵犯的力量。彷彿如果任憑科學爲所欲爲的話,它將把其他各種研究統統從宇宙中清除出去。我認爲,有許多人把我們時代這個新生的事物看做一種從現代思想海洋中生長起來的妖怪,其目的就是吞沒藝術之神安德洛墨達。有那麼一位柏修斯,腳穿促使作家文思敏捷的鞋子,頭戴編輯文章的隱形帽,也許還有一個會詛咒人的女妖美杜莎之頭,他面對着蛇發女怪美杜莎的咒罵,不時地表示要隨時與科學的毒龍決一雌雄。
先生,我希望柏修斯三思而行。首先,爲他自己起見,因爲那玩意兒是硬的,下巴骨又厲害。過去一段時間以來,它已經顯示出具有極大的能力去贏得勝利,並掃蕩其前進道路上的一切障礙。其二,爲了公正起見,我向你們保證,從我自己擁有的知識角度看,如果你不去惹它,它是一種很有禮貌和溫和的妖怪。至於藝術之神安德洛墨達,科學對這位女士非常尊敬,只希望看到她愉快地安居下來,每年生育一羣像我們在自己周圍看到的那樣迷人的孩子。
但是,如果撇開比喻,我就不能理解,任何一個具有人類知識的人怎麼能夠想象科學的成長會以各種方式威脅藝術的發展。如果我的理解不錯的話,那麼科學和藝術就是自然這塊獎章的正面和反面,它的一面以感情來表達事物永恆的秩序,另一方面,則以思想表達事物的永恆秩序。當人們不再愛,也不再恨;當苦難不再引起同情,偉大的業績不再激動人心;當野百合花不再顯得比功成名就的老所羅門裝扮得更美;當面對白雪皚皚的高山和深不可測的山谷,敬畏之情完全消失,到那裏,科學也許真的會獨佔整個世界。但是,這倒不是科學這個怪物吞沒了藝術,而是因爲人類本性的某一面已經死亡,是因爲人們已經喪失了古代和現代的品質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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