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摘

釦針製造業是極微小的了,但它的分工往往喚起人們的注意。所以,我把它引來作爲例子。一個勞動者,如果對於這職業(分工的結果,使釦針的製造成爲一種專門職業)沒有受過相當訓練,又不知怎樣使用這職業上的機械(使這種機械有發明的可能的,恐怕也是分工的結果),那末縱使竭力工作,也許一天也製造不出一枚釦針,要做二十枚,當然是決不可能了。但按照現在經營的方法,不但這種作業全部已經成爲專門職業,而且這種職業分成若干部門,其中有大多數也同樣成爲專門職業。一個人抽鐵線,一個人拉直,一個人切截,一個人削尖線的一端,一個人磨另一端,以便裝上圓頭。要做圓頭,就需要有二三種不同的操作。裝圓頭,塗白色,乃至包裝,都是專門的職業。這樣,釦針的製造分爲十八種操作。有些工廠,這十八種操作,分由十八個專門工人擔任。固然,有時一人也兼任二三門。我見過一個這種小工廠,只僱用十個工人,因此在這一個工廠中,有幾個工人擔任二三種操作。象這樣一個小工廠的工人,雖很窮困,他們的必要機械設備,雖很簡陋,但他們如果勤勉努力,一日也能成針十二磅。從每磅中等針有四千枚計,這十個工人每日就可成針四萬八千枚,即一人一日可成針四千八百枚。如果他們各自獨立工作,不專習一種特殊業務,那末,他們不論是誰,絕對不能一日製造二十枚針,說不定一天連一枚針也製造不出來。他們不但不能製出今日由適當分工合作而製成的數量的二百四十分之一,就連這數量的四千八百分之一,恐怕也製造不出來。

凡能採用分工制的工藝,一經採用分工制,便相應地增進勞動的生產力。各種行業之所以各各分立,似乎也是由於分工有這種好處。一個國家的產業與勞動生產力的增進程度如果是極高的,則其各種行業的分工一般也都達到極高的程度。未開化社會中一人獨任的工作,在進步的社會中,一般都成爲幾個人分任的工作。在進步的社會中,農民一般只是農民,製造者只是製造者。而且,生產一種完全製造品所必要的勞動,也往往分由許多勞動者擔任。

農業由於它的性質,不能有象製造業那樣細密的分工,各種工作,不能象製造業那樣判然分立。木匠的職業與鐵匠的職業,通常是截然分開的,但畜牧者的業務與種稻者的業務,不能象前者那樣完全分開。紡工和織工,幾乎都是各別的兩個人,但鋤耕、耙掘、播種和收割,卻常由一人兼任。農業上種種勞動,隨季節推移而巡迴,要指定一個人只從事一種勞動,事實上絕不可能。所以,農業上勞動生產力的增進,總跟不上製造業上勞動生產力的增進的主要原因,也許就是農業不能採用完全的分工制度。

現在最富裕的國家,固然在農業和製造業上都優於鄰國,但製造業方面的優越程度,必定大於農業方面的優越程度。富國的土地,一般都耕耘得較好,投在土地上的勞動與費用也比較多,生產出來的產品按照土地面積與肥沃的比例來說也較多;但是,這樣較大的生產量,很少在比例上大大超過所花的較大勞動量和費用。在農業方面,富國勞動生產力未必都比貧國勞動生產力大得多,至少不象製造業方面一般情況那樣大得多。所以,如果品質同樣優良,富國小麥在市場上的售價,未必都比貧國低廉。就富裕和進步的程度說,法國遠勝于波蘭,但波蘭小麥的價格,與品質同樣優良的法國小麥同樣低廉。與英格蘭比較,論富裕,論進步,法國可能要遜一籌,但法國產麥省出產的小麥,其品質之憂良完全和英格蘭小麥相同,而且在大多數年頭,兩者的價格也大致相同。可是,英格蘭的麥田耕種得比法國好,而法國的麥田,據說耕種得比波蘭好得多。貧國的耕作,儘管不及富國,但貧國生產的小麥,在品質優良及售價低廉方面,卻能在相當程度上與富國競爭。但是,貧國在製造業上不能和富國競爭;至少在富國土壤氣候位置適宜於這類製造業的場合,貧國不能和富國競爭。法國綢所以比英國綢又好又便宜,就是因爲織綢業,至少在今日原絲進口稅很高的條件下,更適合於法國氣候,而不十分適合於英國氣候。但英國的鐵器和粗毛織物,卻遠勝於法國,而且品質同樣優良的英國貨品,在價格上比法國低廉得多。據說,波蘭除了少數立國所需的粗糙家庭製造業外,幾乎沒有什麼製造業。

勞動者熟練程度的增進,勢必增加他所能完成的工作量。分工實施的結果,各勞動者的業務,既然終生侷限於一種單純操作,當然能夠大大增進自己的熟練程度。慣於使用鐵錘而不曾練習制鐵釘的普通鐵匠,一旦因特殊事故,必須制釘時,我敢說,他一天至多隻能做出二三百枚針來,而且質量還拙劣不堪。即使慣於制釘,但若不以制釘爲主業或專業,就是竭力工作,也不會一天製造出八百枚或一千枚以上。我看見過幾個專以制釘爲業的不滿二十歲的青年人,在盡力工作時,每人每日能製造二千三百多枚。

由一種工作轉到另一種工作,常要損失一些時間,因節省這種時間而得到的利益,比我們驟看到時所想象的大得多。不可能很快地從一種工作轉到使用完全不相同工具而且在不同地方進行的另一種工作。耕作小農地的鄉村織工,由織機轉到耕地,又由耕地轉到織機,一定要虛費許多時間。誠然,這兩種技藝,如果能在同一廠坊內進行,那末時間上的損失,無疑要少得多,但即使如此,損失還是很大。人由一種工作轉到另一種工作時,通常要閒逛一會兒。在開始新工作之初,勢難立即精神貫注地積極工作,總不免心不在焉。而且在相當時間內,與其說他是在工作,倒不如說他是在開玩笑。閒蕩、偷懶、隨便這種種習慣,對於每半小時要換一次工作和工具,而且一生中幾乎每天必須從事二十項不同工作的農村勞動者,可說是自然會養成的,甚而可說必然會養成的。這種種習慣,使農村勞動者常流於遲緩懶惰,即在非常吃緊的時候,也不會精神勃勃地幹。所以,縱使沒有技巧方面的缺陷,僅僅這些習慣也一定會大大減少他所能完成的工作量。

最初的蒸汽機,原需僱用一個兒童,按活塞的升降,不斷開閉汽鍋與汽筒間的通路。有一次擔任這工作的某兒童,因爲愛和朋友遊玩,他用一條繩把開閉通路的舌門的把手,系在機械的另一部分,舌門就可不需人力自行開閉。原爲貪玩想出來的方法,就這樣成爲蒸汽機大改良之一。

在一個政治修明的社會裏,造成普及到最下層人民的那種普遍富裕情況的,是各行各業的產量由於分工而大增。各勞動者,除自身所需數的以外,還有大量產物可以出賣;同時,因爲一切其他勞動者的處境相同,各個人都能以自身生產的大量產物,換得其他勞動着生產的大量產物,換言之,都能換得其他勞動者大量產物的價格。別人所需的物品,他能與以充分供給;他自身所需的,別人亦能與以充分供給。於是,社會各階級普遍富裕。

一個動物,如果想由一個人或其他動物取得某物,除博得授與者的歡心外,不能有別種說服手段。小犬要得食,就向母犬百般獻媚;家狗要得食,就作出種種嬌態,來喚起食桌上主人的注意。我們人類,對於同胞,有時也採取這種手段。如果他沒有別的適當方法,叫同胞滿足他的意願,他會以種種卑劣阿諛的行爲,博取對方的厚意。

別的動物,一達到壯年期,幾乎全都能夠獨立,自然狀態下,不需要其他動物的援助。但人類幾乎隨時隨地都需要同胞的協助,要想僅僅依賴他人的恩惠,那是一定不行的。

我們每天所需的食料和飲料,不是出自屠戶、釀酒家或烙面師的恩惠,而是出於他們自利的打算。我們不說喚起他們利他心的話,而說喚起他們利己心的話。我們不說自己有需要,而說對他們有利。

由於我們所需要的相互幫忙,大部分是通過契約、交換和買賣取得的,所以當初產生分工的也正是人類要求互相交換這個傾向。例如,在狩獵或遊牧民族中,有個善於製造弓矢的人,他往往以自己製成的弓矢,與他人交換家畜或獸肉,結果他發覺,與其親自到野外捕獵,倒不如與獵人交換,因爲交換所得卻比較多。爲他自身的利盎打算,他只好以製造弓矢爲主要業務,於是他便成爲一種武器製造者。另有一個人,因長於建造小茅房或移動房屋的框架和屋頂,往往被人請去造屋,得家畜獸肉爲酬,於是他終於發覺,完全獻身於這一工作對自己有利,因而就成爲一個房屋建築者。同樣,第三個人成爲鐵匠或銅匠,第四個人成爲硝皮者或製革者,皮革是未開他人類的主要衣料。這樣一來,人人都一定能夠把自己消費不了的自己勞動生產物的剩餘部分,換得自己所需要的別人勞動生產物的剩餘部分。這就鼓勵大家各自委身於一種特定業務,使他們在谷自的業務上,磨鍊和發揮各自的天賦資質或才能。

根據最可靠的歷史記載,開化最早的乃是地中海沿岸各國。地中海是今日世界上最大的內海,沒有潮汐,因而除風起浪涌外,也沒有可怕的波濤。地中海,由於海面平滑,島嶼棋佈,離岸很近,在羅盤針向未發明,造船術尚不完全,人都不願遠離海岸,而視狂瀾怒濤爲畏途的時候,對於初期航海最爲適宜。在古代,駛過世界的盡頭,換言之,駛過直布羅陀海峽西航,在航海上久被視爲最危險最可驚的企圖。就連當時以造船航海事業著名的腓尼基人和迦太基人,也是過了許久纔敢於嘗試。而且,在他們嘗試過了很久以後,別國人民纔敢問津。

非洲內地,黑海和裏海以北極遠的亞洲地方,古代的塞西亞,即今日的韃靼和西伯利亞,似乎一向都處於野蠻未開化狀態。韃靼海是不能通航的冰洋,雖有若干世界著名大河流過韃靼,但因彼此距離太遠,大部分地區不利於商業和交通。在歐洲,有波羅的海與亞得里亞海;在歐亞兩大陸間,有地中海與黑海;在亞洲,有阿拉伯、波斯、印度、孟加拉瓜及退羅諸海灣。但在非洲,卻是一個大內海也沒有,境內諸大河又相隔太遠,因此不能有較大規模的內地航行。此外,一國境內,縱有大河流貫其間,但若毫無支流,其下游又須流經他國國境始注於海,這國也就仍然不能有大規模的商業,因爲上游國能否與海洋交通,隨時都要受下游國的支配,就巴伐利亞、奧地利和匈牙利各國說,多瑙河的效用極爲有限,但若此河到黑海的全部航權,竟爲三國中任何一國所獨有,效用就不可同日而語了。

各國爲此目的而使用的金屬,並不相同。古斯巴達人用鐵,古羅馬人用銅,而一切富裕商業國的國民卻使用金銀。最初用作交換媒介的金屬,似乎都是粗條,未加何種印記或鑄造。普林尼引古代歷史家蒂米阿斯的話說:直到瑟維阿斯·圖利阿斯時代爲止,羅馬人還沒有鑄造的貨幣,他們購買需要的物品都使用沒有刻印的銅條、換言之,這些粗條,就是當時當作貨幣使用的東西。

在這樣粗陋狀況下,金屬的使用,有兩種極大的不便。第一是稱量的麻煩;第二是化驗的麻煩。貴金屬在分量上有少許差異,在價值上便會有很大差別。但要正確稱量這類金屬,至少需備有極精密的法碼和天平。金的稱量,尤其是一種精細的操作。誠然,賤金屬稱量稍差,在價值上不會發生大的影響,因此,沒有仔細稱量的必要。但若一個窮人,買賣值一個銅板的貨物,也需每次稱量這一個銅板的重量,就不免令人覺得麻煩極了。化驗金屬的工作,卻更爲困難,更爲煩瑣。要不是把金屬的一部分放在坩堝裏,用適當的熔解藥熔解,檢驗的結果就很不可靠。在鑄幣制度尚未實施以前,除非通過這種又困難又煩瑣的檢驗,否則就很容易受到極大的欺騙。他們售賣貨物的所得,可能是表面上很象一磅純銀或純銅,而其中卻混有許多最粗劣最低賤的金屬。所以,進步國家,爲避免此種弊害、便利交易、促進各種工商業發達起見,都認爲有必要,在通常用以購買貨物的一定分量的特定金屬上,加蓋公印。於是就有了鑄幣制度和稱爲造幣廠的官衙。這種制度的性質,類似麻布呢絨檢查官制度。這些檢查官的任務是,通過加蓋公印,確定這市上各種商品的分量,劃一它們的品質。

價值一詞有二個不同的意義。它有時表示特定物品的效用,有時又表示由於佔有某物而取得的對他種貨物的購買力。前者可叫做使用價值,後者可叫做交換價值。使用價值很大的東西,往往具有極小的交換價值,甚或沒有;反之,交換價值很大的東西,往往具有極小的使用價值,甚或沒有。例如,水的用途最大,但我們不能以水購買任何物品,也不會拿任何物品與水交換。反之,金鋼鑽雖幾乎無使用價值可言,但須有大量其他貨物才能與之交換。

不論何時何地,凡是難於購得或在取得時需花多量勞動的貨物,價必昂貴;凡是易於購得或在取得時只需少量勞動的貨物,價必低廉。所以,只有本身價值絕不變動的勞動,纔是隨時隨地可用以估量和比較各種商品價值的最後和真實標準。勞動是商品的真實價格,貨幣只是商品的名義價格。

按照通俗的說法,勞動也象商品一樣可以說有真實價格與名義價格。所謂真實價格,就是報酬勞動的一定數量的生活必需品和便利品。所謂名義價格,就是報酬勞動的一定數量的貨幣。勞動者是貧是富,其勞動報酬是壞是好,不與其勞動的名義價格成比例,而與其勞動的真實價格成比例。

每一件商品的價格或交換價值,都由那三個部分全數或其中之一構成;合起來說,構成一國全部勞動年產物的一切商品價格,必然由那三個部分構成,而且作爲勞動工資、土地地租或資本利潤,在國內不同居民間分配。社會上年年由勞動採集或生產的全部物品,或者說,它的全部價格,本來就是照這樣分給社會不同成員中某些人的。工資、利潤和地租,是一切收入和一切可交換價值的三個根本源泉。一切其他收入歸根到底都是來自這三種收入中的一個。

在一般的爭議情況下,要預知勞資兩方誰佔有利地位,誰能迫使對方接受自己提出的條件,決非難事。僱主的人數較少,團結較易。加之,他們的結合爲法律所公認,至少不受法律禁止。但勞動者的結合卻爲法律所禁止。有許多議會的法會取締爲提高勞動價格而結合的團體,但沒有一個法令取締爲減低勞動價格而結合的組織。況且,在爭議當中,僱主總比勞動者較能持久。地主、農業家、製造者或商人,縱使不僱用一個勞動者,亦往往能靠既經蓄得的資本維持一兩年生活;失業勞動者,能支持一星期生活的已不多見,能支持一月的更少,能支持一年的簡直沒有。就長時期說,僱主需要勞動者的程度,也許和勞動者需要僱主的程度相同,但僱主的需要沒有勞動者那樣迫切。

中國一向是世界上最富的國家,就是說,土地最肥沃,耕作最精細,人民最多而且最勤勉的國家。然而,許久以來,它似乎就停滯於靜止狀態了。今日旅行家關於中國耕作、勤勞及人口稠密狀況的報告,與五百年前視察該國的馬哥孛羅的記述比較,幾乎沒有什麼區別。也許在馬哥孛羅時代以前好久,中國的財富就已完全達到了該國法律制度所允許的發展程度。各旅行家的報告,雖有許多相互矛盾的地方,但關於中國勞動工資低廉和勞動者難於贍養家屬的記述,則衆口一辭。中國耕作者終日勞作,所得報酬若夠購買少量稻米,也就覺得滿足。技工的狀況就更惡劣。歐洲技工總是漫無所事地在自己工場內等候顧客,中國技工卻是隨身攜帶器具,爲搜尋,或者說,爲乞求工作,而不斷在街市東奔西走。中國下層人民的貧困程度,遠遠超過歐洲最貧乏國民的貧困程度。據說,在廣州附近,有數千百戶人家,陸上沒有居處,棲息於河面的小漁船中。因爲食料缺乏,這些人往往爭取歐來船舶投棄船外的最污穢廢物。腐爛的動物屍體,例如死貓或死犬,縱使一半爛掉併發臭,他們得到它,正象別國人得到衛生食品那麼高興。結婚,在中國是受到了獎勵的,但這並不是由於生兒育女有出息,而是由於有殺害兒童的自由。在各大都市,每夜總有若干嬰孩被委棄街頭巷尾,或者象小狗一樣投在水裏。而這種可怕的殺嬰工作,據說是一部分人公然自認的謀生手段。

一般人常食穀物的價格,蘇格蘭比英格蘭高,蘇格蘭幾乎每年都由英格蘭輸入大宗穀物。英格蘭穀物,在輸入穀物的蘇格蘭售賣的價格,必須高於在輸出穀物的英格蘭售賣的價格,但英格蘭穀物在蘇格蘭市場售賣的價格,不能高於和它相競爭的同質量蘇格蘭本地穀物的價格。穀物品質的良否,主要要看它可磨得的粉量多寡而定。就這一點說,英格蘭穀物,遠勝於蘇格蘭穀物,所以,從外表說,或從其體積說,英格蘭穀物的價格,雖高於蘇格蘭穀物的價格,但就其實質即品質或重量說,一般卻比蘇格蘭低廉得多。可是,勞動價格,在蘇格蘭卻比英格蘭低。因此,貧苦勞動者,在聯合王國的一部分即蘇格蘭,如能維持其家屬,那末在聯合王國的另一部分即英格蘭,就必能過豐裕的生活。現今,蘇格蘭普通人民,從燕麥片爲最常食和最好食物,這和英格蘭同階級人民最常食的食物比較,一般是壞得多。這種生活方式的差異,不是兩地人民工資差異的原園,而是工資差異的結果,可是許多人卻往往不可思議地倒果爲因。甲富而乙貧,並不是因爲甲有馬,乙卻步行,而是因爲甲富能備有馬車,乙貧不能不步行。

一星期中四天過度的操勞,乃是共餘三天閒散的真正原因,而世人對於這三天的閒散,卻大發牢騷並大聲叫囂。大多數人在連續數天緊張的腦力或體力勞動之後,自然會強烈地想要休息。這慾望,除非受到暴力或某種強烈需要的抑制,否則是幾乎壓制不住的。天性要求,在緊張勞動之後,有一定程度的縱情快樂,有時只是悠閒自在一會,有時卻是閒遊浪蕩和消遣娛樂。如不依從這要求,其結果常是很危險的,有時是致命的,不然,遲早亦會產生職業上的陣殊疾病。如果僱主聽從理性及人道主義的主宰,就不應常常鼓勵勞動者勤勉,應當要他們適度地工作。我相信,在各個行業,一個能工作適度的人,能夠繼續不斷工作,不僅長期保持健康,而且在一年中做出比其他人更多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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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悠悠而覓父母無有,志落魄而倘佯。”

對於我們很多人來說,心是最柔弱的地方,它特別容易被傷害,愛情的背叛、親情的失去、友情的丟失,都將是重重的一擊。然而對於朱重八來說,還有什麼不可承受的呢?他已經失去一切,還有什麼比親眼看着父母死去而無能爲力、爲了活下去和狗搶飯吃、被人唾罵鄙視更讓人痛苦!我們有理由相信,就在某一個痛苦思考的夜晚,朱重八把這個最脆弱的地方變成了最強大的力量的來源。

是的,即使你擁有人人羨慕的容貌、博覽羣書的才學、揮霍不盡的財富,也不能證明你的強大。因爲心的強大,纔是真正的強大。

唐時的黃巢在考試落榜後,站在長安城門前,惆悵之餘,豪氣叢生,作詩一首,大大的有名——《詠菊》:

待得秋來九月八,我花開時百花殺。

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越接近對方的水平,就越瞭解對方的強大,就會越來越畏懼。當他的畏懼達到極點的時候,也就是他能與對手匹敵的時候!

馬渡江頭苜蓿香,片雲片雨渡瀟湘。

東風吹醒英雄夢,不是咸陽是洛陽。

我們以三國大將關羽爲例,他斬殺顏良(此爲史實)的過程就很值得研究。首先,顏良站在陣前,並不知道關羽要來殺他;其次,關羽依靠快速的交通工具(馬),“大喝一聲,衝將下來”,顏良還不知怎麼回事,就沒了腦袋。

可見這種殺法有幾個特徵,用簡單語言表達就是找個空子、趁你不備、給你一刀,很有些捅黑刀的意思。

綜合來說,要實現這一目標,任重道遠。

首先,要具備突然性。你不能對對方軍隊喊話:我要來殺你們上將,準備好。這樣是不行的。就要專打沒準備的。

其次,你要看得準,不能往人堆裏衝。要學習羽毛球選手,專朝人縫裏打,也就是所謂的接合部。比如今天的黃金週旅遊點,千萬不能往人堆裏衝鋒,那樣的話,你不被打死,也會被擠死。

最後,你要速度夠快,有先進的交通工具(快馬、快船),此外還要使用一定的配音(如大喝)迷惑對方,讓對方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再來一刀,頭就沒了。

大功告成,可以看到,這種軍事行動是有很高的技術含量的。

陳友諒在西岸等待了很久,與朱元璋大戰三十餘天,也沒有等到任何機會,相反,他的士兵卻是不斷地減少,將領們也不再爲他效忠。

八月二十六日,他終於做出了決定:逃跑!

他最後看了一眼這片寬闊的湖面,一統天下的夢想和雄心壯志就這樣破滅,來時的龐大艦隊和六十萬軍隊,如今只剩下敗卒殘兵。這對於梟雄陳友諒而言,其實並不算什麼。兵沒有可以再招,艦船可以再造,讓他不理解的是,自己爲什麼會失敗?

我不缺乏駕馭手下的謀略,沒有婦人之仁;我敢於殺掉所有阻擋我前進的人,而不畏懼人言,這是常人無法做到的;我比所有的人都心黑手狠,爲什麼會失敗?我已經擁有了最強的軍隊和戰爭機器,我的部下爲什麼還會背叛我?

陳友諒是永遠找不到答案的,因爲答案就在他的行爲模式中,從他殺害自己的兄弟和首領的那一刻開始,他的將領們已經充分理解了他的準則,那就是:誰有力量,誰更狠毒,誰就能控制一切!仁義、道德、誠信都是不存在的。當這些行爲被他的將領們當成人生的信條後,他的軍隊就成爲了千萬個狠毒的陳友諒的集合體。這樣的集合體就類似金庸小說裏的星宿派,一旦陳友諒倒黴,每個人都不會繼續效忠於他,而是上去狠狠地踩上一腳,落井下石。


故知勝有五:知可以戰與不可以戰者勝,識衆寡之用者勝,上下同欲者勝,以虞待不虞者勝,將能而君不御者勝。

——《孫子兵法》

真正支配歷史的人,不是朱元璋,是稻田裏辛勤勞作的老農,是官道上來往的商賈,是朝堂上進言的官員,是孤燈下苦讀的學子。

他們中的大多數人註定默默無聞,都無法在歷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但他們纔是歷史真正的主人。

從古至今,從無例外。

無數次殘酷的殺戮、無數具無名無姓的屍首也徹底地冷凍住了他的心。

昨天還活蹦亂跳的一羣人,第二天就變成了一堆屍體,在陣亡登記簿上可能也找不到他們的名字,他們的家人更不會知道,甚至在戰後統計傷亡人數時,這些人也會被當成零頭去掉。

誰會知道他們來到過這個世界?誰會知道他們也曾娶妻生子,有年邁的母親、年幼的孩子在家裏等待着他們?在這樣的地方,生命是有價值的嗎?

絕對不要做你的敵人希望你做的事情,原因很簡單,因爲敵人希望你這樣做。

——拿破崙

在史料中,關於朱棣存在着兩種完全不同的記載,也代表着他的兩種面孔:一種是仁慈和善,他經常和屬地的老百姓在一起,爲他們主持正義,愛民如子;另一種是殘暴嗜殺,用油鍋烹死不服從他的大臣,滅殺他們所有的親屬。

這似乎是矛盾的,同一個人怎麼會有這樣截然不同的兩種表現?然而這些都是史實。那麼怎麼解釋這個問題呢?

答案很簡單:朱棣有着兩副不同的面孔不是因爲他有精神病或者雙重人格,恰恰相反,他是一個頭腦極其清醒的人。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麼,這兩副面孔絕不會同時出現,它們分別有不同的用途。

和善慈悲的面孔用來應付服從他的人,殘暴兇狠的面孔用來對付他的敵人。

對於朱棣而言,殘暴是一種手段,懷柔是另一種手段,使用什麼樣的手段是次要的,達到目的纔是根本所在。

爲了達到目的可以壓抑自己的感情,爲了達到目的可以勉強自己去做不願意做的事,爲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這就是朱棣的人生觀和世界觀。

從一個不通人事的少年,到一個老謀深算的藩王,是爾虞我詐的宮廷鬥爭、是你死我活的戰場拼殺改變了他。

朱棣出生在權力編織的網絡中,成長於利益交匯的世界裏,但凡有利益的地方就有紛爭,就算你不去找別人麻煩,但只要你有着皇子的身份,麻煩就會找上你。在這樣的人生中,父親、母親、兄弟都只是一個符號,他們隨時都可能因爲某個原因成爲你的敵人。

親人都不能信任,還有誰是可以信任的呢?

無論何時何地,沒有人可以信任,一切都只能依靠自己,這就是朱棣的悲哀。而在這樣的世界裏,只有變得足夠強大,強大到沒有人敢來冒犯你、侵害你,才能夠保證自己的安全。

這就是那些表面上看起來風光無限的封建皇族萬年不變的權力規則,不適應規則,就會被規則所淘汰。

你爲什麼要讀書?一般而言這個問題的答案是建設祖國,爲國爭光之類,當然,真正的目的大多是升官、發財、滿足慾望,等等。但事實告訴我們,爲了名利去做一件事情也許可以獲得動力和成功,但要成就大的事業,需要的是另一種決心和回答——爲了讀書而讀書。

朱棣造反是爲了皇位,他手下的大將們造反是爲了開國功臣的身份和榮譽地位。道衍造反就是爲了造反。他的眼光從來就沒有被金錢權位牽制過,他有着更高的目標。道衍是一顆子彈,四十年的坎坷經歷就是火藥,他的權謀手段就是彈頭,而朱棣對他而言只是引線,這顆子彈射向誰其實並不重要,能被髮射出去就是他所有的願望。

姚廣孝,一個被後人稱爲“黑衣宰相”、爭論極大的人,一個深入簡出、被神祕籠罩的人,他的願望其實很簡單:

一展胸中抱負,不負平生所學,足矣。

鄭和的船隊帶來的是豐富的貿易品和援助品(某些國家確實很窮),他的船隊從未主動攻擊過,即使是自衛也很有分寸(如那位錫蘭山國王,後來也被放了回去),從不仗勢欺人(雖然他們確實有這個資本),西洋各國的人們,無論人種,無論貧富,心裏都是有數的。

而西方探險家們在經歷最初的驚奇後,很快發現這些國家有着巨大的財富,卻沒有強大的軍事實力,於是他們用各種暴力手段、殺人放火,只是爲了搶奪本屬於當地人的財產。

南非的一位著名政治家曾經說過:西方人來到我們面前時,手中拿着《聖經》,我們手中有黃金。後來就變成了,他們手中有黃金,我們手中拿着《聖經》。

文皇少長習兵,據幽燕形勝之地,乘建文孱弱,長驅內向,奄有四海。即位以後,躬行節儉,水旱朝告夕振,無有壅蔽。知人善任,表裏洞達,雄武之略,同符高祖。六師屢出,漠北塵清。至其季年,威德遐被,四方賓服,受朝命而入貢者殆三十國。幅隕之廣,遠邁漢唐!成功駿烈,卓乎盛矣!然而革除之際,倒行逆施,慚德亦曷可掩哉!

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長;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道德經》

夢想比遐想要艱難和殘忍得多,只有超越自己之後纔會感受到生命的快樂。

坐而思,起而行

Thought leads to actions,

Actions lead to habits,

Habits become your character,

Character determines destiny.


Life is pain。幾個人可以在死去時,告訴自己:我的一生是美好的?

我自問如果從頭來過,我是否會選擇這樣的人生?或許不會,或許會。誰相信宿命呢?

過分地辛苦,過分地心累,就像《黑客帝國》裏的NEO,突然間看見了無數數碼組成的人類虛擬社會,看透了背後的虛妄和可笑。

那麼你還會選擇這種人生的歷程嗎?

還是和那個人類的叛徒一樣和病毒說:我知道這是虛幻的,牛肉如此的鮮美,卻是假的,但是我仍舊選擇虛幻。

如果你決定隨波逐流,過一個安定、每日裏爲賬單愁眉苦臉、把未來交給宿命和國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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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非常短暫,就像小瀋陽說的:人生可短暫了,眼睛一開一閉一天過去了,眼睛一閉不開一生過去了。

在匯率激烈震盪的時候,另一個朋友入市,僅僅一週就將手上的美金翻倍。

有一次和人閒聊,對方問:股市上上下下,6000點到1800點,那些錢去哪裏了?

1.這些錢從一個口袋轉向另一個口袋,財富發生了大轉移;

2.高峯時,股市透支了未來,跌下去時,又把紙面財富還給了未來。那些在高峯時套現的人,同時合法搶劫了現在和未來的傻瓜股民。

所有的投資都是在尋找最後一個傻瓜。

說起專業化,下午在一個建材市場門口,我正走路,迎面過來幾個年輕人,其中一個突然看着與我同方向行駛的助動車,迅速轉頭追逐。我以爲他是看見了熟人,接下去的一幕糾正了我的錯誤看法:原來是個賊!他狂奔20米,尾隨到騎車者後面,彎下腰伸手從她的口袋裏抽了一個錢包出來,放進口袋裏,轉身回來,迎着我走過。目光和我對視了一會兒,錯身而過。

我心中大讚:此乃專業的賊也。

爲什麼?

其一,在迎面看着騎車者的一瞬間,判斷出腰間的口袋裏有錢包——分析力超強;

其二,迅速追逐而去——執行力超強;

其三,全力奔跑20米追逐迅速行駛的助動車——體力驚人;

其四,一瞬間就把錢包抽出——技藝驚人;

其五,在光天化日之下,旁若無人地偷竊——心理素質超強;

其六,和我對視的一瞬間判斷出:我不是警察;我不是害怕的人——但是也不是喜歡管閒事的人。(我曾經在黃浦區喝住偷竊一對夫妻錢包的兩個新疆青少年,這對夫妻把我丟在兩個人的維族匕首之前迅速跑開,曾經在南昌的公交車上干涉小偷,被人圍攻,所有的人不說話。)由此他判斷我是個現實的專業的旁觀者。

人們爲什麼不去創業,而甘願打工,接受資本家的剝削?

是同樣的因素。人們希望安全,希望有依賴,希望天上掉餡餅,而不是冒着巨大的風險,去承擔不可預知的未來,去辛苦萬分,承受精神與肉體巨大的壓力。

當新勞動法頒佈時,許多老闆難以想到的是,本來看上去老實忠厚,本分做工的員工,突然間爆發出強大的破壞力去做些正當或不正當的事情,投訴、鬧事來想獲得不相稱的收入。

這也是激發了人性中不勞而獲的那一個負面。

這就是世界上爲什麼財富向少數人手裏集中,多數人一生限於貧困的原因。而這些成功的企業家、投資者都是看透人性負面的心理大師。

人們不能在第二次踏進同一條河流。

我思考幾位網友說的loser和winner的故事。從他們的言詞裏,我感受到無知,但是我們每一個人都從無知中走來,到經驗豐富或知識淵博,然後再到感覺到無知,不敢承認自己天下第一。

然而,我想說的是,loser不是你買不起房、積累不了財富,而是你在生活的打擊下放棄一切努力,每天只知道憤怒和抱怨。

life is pain。生命是如此的痛苦,以至於古今中外的哲人都一再重複,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生活是一件無比沉重的事情,而世事是如此的險惡和醜陋。

但是,winner不是指你成爲了億萬富翁,不是指你擁有無盡的權利可以壓迫他人。winner是一個人在面對不停的挫折,無數的失敗,慘痛的打擊,耳邊一個惡魔的聲音如蜜糖般甜蜜:躺下吧,你會很舒服。但是卻仍舊不放棄。

你在生命中多次想要躺下,尋找理由遷怒於他人,最後放棄自己的尊嚴和勇氣。

這纔是loser。

五年前,我的公司倒閉,欠債一百多萬,追債者過年追到家門口,把家裏錢財拿走只剩下200元過年;我的房屋被迫賣掉,住進偏遠地帶的毛坯房;也曾經被債主一黑社會手段追債;也曾經被債主“溝通”法官關進牢獄。最窮困時,妻子懷孕最後幾天,躺在牀上,無人照顧,我在外面奔波;最痛苦時,家人把我們趕出家門,流落在街頭,因爲父母親人已經徹底失望,所有的朋友遠去。飢餓、寒冷、絕望、痛苦都浸透在骨髓裏。

我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多少偉人可以給與一個普通人以命運的轉折,每個人有自己的命運,自己的路要走。你有天賦的權利可以自由的思考、自由的行走、自由的選擇、自由的奮鬥,不受任何人、任何環境左右。即使是在牢獄中,我對人生也沒有失去希望,因爲我知道,除了你自己,沒有什麼可以打敗你!

這個世界從來都是不公平的生出,公平的活着!

規則說:“你必須以這種方式做。”原理說:“這種方式有效……而且經過了時間的驗證。”兩者有着本質的區別。你的作品沒有必要臨摹一部“寫得好”的劇本,而是必須依循我們這門藝術賴以成形的原理去寫好。急於求成、缺少經驗的作家往往遵從規則;離經叛道、非科班的作家破除規則;藝術家則精通形式。

《故事》論述的是原始模型1,而不是陳規俗套2。

原始模型故事挖掘出一種普遍性的人生體驗,然後以獨一無二、具有文化特異性的表現手法對它進行裝飾。陳規俗套故事則將這一形式顛倒過來:其內容和形式的匱乏勢所難免。它將自己侷限於一種狹隘的、具有具體文化特性的體驗之中,然後飾之以陳腐而無特色的庸常形式。

例如,根據過去的西班牙習俗,女兒出嫁必須以年齡長幼爲序。在西班牙文化中,一部關於嚴父、弱母、嫁不出去的大姑娘和苦待閨中的小女兒的十九世紀家庭影片,也許能夠打動那些依稀記得這一習俗的觀衆;但在西班牙文化之外,觀衆卻未必能夠移情於此。作者唯恐故事感召力有限,便訴諸過去曾娛樂過觀衆的那些熟悉的動作、人物和場景。而結果呢?世人對這些陳詞濫調更興味索然。

反其道而行,如果藝術家挽起袖子去尋找一個原始模型,這種壓抑的習俗則可能成爲轟動世界的素材。應用同樣的情節外殼,原始模型故事可以創造出世所罕見的場景和人物,讓我們的目光在每一個細節上流連忘返。同時,又引導出對人類而言如此真實存在的普遍衝突,使影片本身得以具備了飛躍不同文化的力量。

一旦進入這個奇異的世界,我們又重新發現了自己。在這些人物及其衝突的深處,我們找到了自己的人性。我們去看電影,進入一個令人癡迷的新世界,去設身處地地體驗一份初看起來似乎並不同於我們,而其內心卻又和我們息息相通的,另一個人的生活。體驗一個虛構的世界,卻照亮我們的日常現實。我們並不希望逃避生活,而是希望發現生活,以煥然一新的試驗性方式,去運用我們的思想,宣泄我們的情感,去欣賞,去學習,去增加生活的深度。

從靈感閃現到最後定稿,寫一個劇本和寫一部小說也許需要花費同樣的時間。電影劇本和小說的作者都要創造出同樣縝密的世界、人物和故事,但由於電影劇本的字裏行間具有如此之多的空白,我們常常誤以爲寫電影劇本要比寫小說更加快捷容易。儘管粗製濫造者能夠以其打字速度迅速填滿稿紙,但是優秀的電影劇作家卻總是惜字如金,不斷刪改,力圖以最少的文字表達最多的信息。帕斯卡爾曾經給朋友寫過一封長而無當的書信,然後在信尾的又及中深表歉意,說他沒有時間寫一封短信。就像帕斯卡爾一樣,劇作家們明白簡約是關鍵,簡明扼要需要花費時間,而卓越超羣來自孜孜以求。

攝影鏡頭是可怕的X光機器,任何虛假的東西都逃不過它的透視。它將生活放大數倍,將每一個脆弱無力或虛張聲勢的故事轉折剝脫得一絲不掛,直到我們鬱悶而惶惑地試圖逃離。不過,假以決心和研究,難題將會迎刃而解。銀幕劇作充滿了神奇,但並不存在不可解讀的奧祕。

一部電影如若不瞭解觀衆的反應和預期,則絕對行之不遠。你必須以一種既能表達自己的視覺印象3,又能滿足觀衆慾望的方式來構建自己的故事形態。觀衆和其他諸多要素一樣,是故事設計的決定力量,沒有觀衆,這種創作行爲便失去了意義。

如果我們暫且將他們影片的內容擱置一旁,只去研究其事件的純粹形式,就會發現,即如一段不帶歌詞的旋律,就像一幅去掉基質的剪影,其故事設計本身便已意味深長。故事大師對事件的選擇和安排即是其對社會現實中各個層面(個人的、政治的、環境的、精神的)之間的互相關聯所做的精譬妙喻。剝開其人物塑造和場景設置的表層,故事結構展露出作者個人的宇宙觀,他對世間萬物之所以成形、發展的最深層模式和動因的深刻見解——這是他爲生活的隱藏秩序所描繪的地圖。

格式塔(Gestalt):意爲“完形”,是奧地利和德國的心理學家於二十世紀初創立的一種理論,強調經驗和行爲的整體性,反對當時流行的構造主義元素學說和行爲主義“刺激-反應”公式,認爲整體不等於部分之和,意識不等於感覺元素的集合,行爲不等於反射弧的循環。

日復一日,我們尋求亞里士多德在《倫理學》中提出的那一古老問題的答案:一個人應該如何度過他的一生?但,問題的答案總是在規避着我們。當我們力圖使我們的手段合乎我們的夢想時,當我們力圖將我們的思想融入我們的激情時,當我們力圖讓我們的慾望變成現實時,那一問題的答案始終躲藏在飛速流逝、難以捉摸的時間後面。我們猶如乘坐一艘飛船,險象環生地穿行在時間隧道之中。如果我們想讓飛船減速,以便捕捉人生的模式和意義,人生就會像一個格式塔1一樣撲朔迷離:時而嚴肅,時而滑稽;時而靜止,時而狂亂;時而意味深長,時而索然寡趣。重大的世界事務完全在我們的掌控之外,而個人事務又往往鉗制着我們,儘管我們無不努力用雙手牢牢掌握着自己的方向盤。

人類一直基於四大學問——哲學、科學、宗教、藝術——來尋求亞里士多德問題的答案,試圖從每一門學問中得到啓迪,從而編織出一種人生意義。但如今,如果不是爲了應付考試,誰還會去讀黑格爾或康德?科學曾經是最偉大的闡述者,如今卻將人生解釋得支離破碎、艱深複雜、令人困惑。誰還會不帶譏誚地去傾聽經濟學家、社會學家和政治家的高談闊論?宗教對許多人來說已經變成了一種掩飾虛僞的空洞儀式。


世人對電影、小說、戲劇和電視的消費是如此的如飢似渴、不可饜足,故事藝術已經成爲人類靈感的首要來源,因爲它不斷尋求整治人生混亂的方法,洞察人生的真諦。我們對故事的慾望反映了人類對捕捉生活模式的深層需求,這不僅僅是一種純粹的知識實踐,而是一種非常個人化和情感化的體驗。用劇作家讓·阿努伊的話說:“小說賦予人生以形式。”

有人認爲這種對故事的渴求只不過是純粹的娛樂——與其說是對人生的探索,不如說是對人生的逃避。但是,究竟什麼是娛樂?娛樂即是沉浸於故事的儀式之中,達到一種知識上和情感上令人滿足的目的。對電影觀衆來說,娛樂即是這樣一種儀式:坐在黑暗的影院之中,將注意力集中在銀幕之上,來體驗故事的意義以及與那一感悟相伴而生的強烈的、有時甚至是痛苦的情感刺激,並隨着意義的加深而被帶入一種情感的極度滿足之中。

故事衰竭的最終原因是深層的。價值觀、人生的是非曲直,是藝術的靈魂。作家總要圍繞着一種對人生根本價值的認識來構建自己的故事——什麼東西值得人們去爲它而生、爲它而死?什麼樣的追求是愚蠢的?正義和真理的意義是什麼?在過去的幾十年間,作家和社會已經或多或少地就這些問題達成了共識,可是我們的時代卻變成了一個在道德和倫理上越來越玩世不恭、相對主義和主觀主義的時代—— 一個價值觀混亂的時代。例如,隨着家庭的解體和兩性對抗的加劇,誰還會認爲他能真正明白愛情的本質?即使你相信愛情,那麼你又如何才能向一羣越來越懷疑的觀衆去表達?

這種價值觀的腐蝕便帶來了與之相應的故事的腐蝕。和過去的作家不同的是,我們無從假定觀衆的期待。我們必須深入地挖掘生活,找出新的見解、新版本的價值和意義,然後創造出一個故事載體,向一個越來越不可知的世界表達我們的解讀。這絕非易事。

辦公室門口的招牌並不是“對白部”或“描寫部”,而是“故事部”。一個好故事使一部好影片成爲可能,如果故事不能成立,那麼影片必將成爲災難。審看劇本的人如果不能把握這一基本要領,理應被解僱。事實上,一個手法精巧而對白粗劣或描寫枯燥的故事,是非常罕見的。更多的情形是,故事手法越是精巧,其形象則越生動,對白也越尖銳。故事進展過程的缺乏、動機的虛假、人物的累贅、潛文本的空洞、情節的漏洞以及其他類似的故事問題,纔是文筆平淡乏味的根本原因。

對故事的愛——相信你的視覺印象只能通過故事來表達,相信你的人物會比真人更“真實”,相信你虛構的世界要比具體的世界更深沉。對戲劇性的愛——癡迷於那種給生活帶來排山倒海般變化的突然驚喜和揭露。對真理的愛——相信謊言會令藝術家裹足不前,相信人生的每一個真理都必須打上問號,即使是個人最隱祕的動機也不例外。對人性的愛——願意移情於受苦的人們,願意深入其內心,通過他們的眼睛來察看世界。對知覺的愛——不僅要沉迷於肉體的感官知覺,還要縱情於靈魂深處的內在體驗。對夢想的愛——能夠任憑想象馳騁,樂在其中。對幽默的愛——笑對磨難,以恢復生活的平衡。對語言的愛——對音韻節奏、語法句義探究不止,樂此不疲。對兩重性的愛——對生活隱藏矛盾的敏銳觸覺,對事物表面現象的健康懷疑。對完美的愛——具有一種字斟句酌、反覆推敲的激情,追求完美的瞬間。對獨一無二的愛——大膽求新,對冷嘲熱諷處之泰然。對美的愛——對作品的優劣美醜具有一種先天的知覺,並懂得如何去粗取精。對自我的愛——無需時常提醒,從不懷疑自己的寫作能力。你必須熱愛寫作,並且還能忍受寂寞。

一個作家一天的工作節律是什麼?首先,進入你想象中的世界。當你寫作時,你的人物會自然地說話動作。下一步你該幹什麼?走出你的幻想,把自己所寫的東西讀一遍。那麼,在讀的過程中你應該做什麼?分析。“這樣好不好?觀衆會不會喜歡?爲什麼不喜歡?是否應該把它刪掉?補充?重新整理?”你一邊寫,一邊讀;創作,批評;衝動,邏輯;右腦,左腦;重新想象,重新改寫。你改寫的質量,你臻於完美的可能性,取決於你對寫作手藝的掌握,因爲這種手藝可以指導你去改正不足。藝術家從不被一時衝動的奇思異想支配,而總是孜孜不倦地苦練手藝以達到直覺和思想的和諧。

一個講故事的人即是一個生活詩人,一個藝術家,將日常生活事件、內在生活和外在生活、夢想和現實轉化爲一首詩,一首以事件而不是以語言作爲韻律的詩——一個長達兩小時的比喻,告訴觀衆:生活就像是這樣!因此,故事必須抽象於生活,提取其精華,但又不能成爲生活的抽象化,以致失卻實際生活的原味。故事必須像生活,但又不能一成不變地照搬生活,以致除了市井鄉民都能一目瞭然的生活之外便別無深度和意味。

在生活故事的漫流中,必須做出選擇。虛構的世界並不是白日夢,而是一個血汗工廠,我們在裏面辛勤地勞作,挑揀浩如煙海的素材,將其裁剪成一部影片。

結構是對人物生活故事中一系列事件的選擇,這種選擇將事件組合成一個具有戰略意義的序列,以激發特定而具體的情感,並表達一種特定而具體的人生觀。

並非困難使我們放棄,而是因爲我們放棄,才顯得如此困難。

很久很久以來,我就夢想着有一隻屬於自己的狗。可是我們住在租來的房子裏,而房東又明令禁止我們養狗。父親曾經幾次試着和房東商量,但都無濟於事。唉,世上就是有那麼一些不好商量的人。房東聲明,其他的房客不希望看見房子裏有狗。這簡直是胡說八道。我認識住在三樓和四樓的人家,他們都很想養一隻狗。事實上是房東自己不喜歡狗。

我爸爸曾說:“他的問題其實跟狗無關,他是因爲不喜歡自己,所以也不願意讓別人過得快樂。”

學習就是認識新觀念和新想法的過程。假如人們始終以同一種思維方式來考慮問題的話,那麼也始終只會得到同樣的結果。因爲我對你講述的許多內容你以前從未接觸過,所以我建議你,在自己還沒有做之前,不要輕易下結論。沒有想像力的人是很難成就大事的。我們在一生中投入精力越多的事情,其成功的可能性也越大。可是大多數人把精力放在自己並不喜歡的事情上,而不去想像自己希望得到的東西。

如果你只是帶着試試看的心態,那麼你最後只會以失敗而告終,你會一事無成。嘗試純粹是一種藉口,你還沒有做,就已經給自己想好退路了。不能試驗。你只有兩個選擇:做,或者不做。

你的自信程度決定了你是否相信自己的能力,你是否相信你自己。假如你根本不相信你能做到的話,那麼你就根本不會動手去做,而假如你不開始去做,那麼你就什麼也得不到。

你拿一本空本子或者一本日記本,給它取名叫做‘成功日記’。然後你就把所有做成功的事情記錄進去。你最好每天都做這件事,每次都至少寫五條你個人的成果。任何小事都可以。開始的時候也許你覺得不太容易。也許你會問自己,這件或那件事情是否真的可以算作成果。在這種情況下,你永遠應該做出肯定的回答。過於自信比不夠自信要好得多。

嘗試爲別人解決一個難題,那麼你就能賺到許多錢;第二個建議就是,把精力集中在你知道的、你會的和你擁有的東西上。

你可不可以不去想做不到的事情?你只需要去找行得通的機會就夠了。

第一,你無論在什麼時候都不能把希望只寄託在一份工作上。它持續的時間不會像你設想的那麼長。所以你要立即尋找另一份替代的工作。
第二,你肯定會遇到一些困難,這些因難是你現在還難以預料的。

困難總是在不斷地出現。儘管如此,你要每天不間斷地去做對你的未來意義重大的事情。你爲此花費的時間不會超過10分鐘,但是就是這10分鐘會讓一切變得不同。大多數人總是在現有的水平上停滯不前,就是因爲他們沒有拿出這10分鐘。他們總是期望情況能向着有利於自己的方向轉化,但是他們忽視了一點,那就是,他們首先必須先改變自己。

當你定下了大目標的時候,就意味着你必須付付出比別人多得多的努力。

“我的歷史老師常說,”我趕緊說道:“運氣其實永遠只是充分準備加上努力工作的結果。”

一個人要想過更幸福、更滿意的生活,就得對自身進行改變。這和錢無關,金錢本身既不會使人幸福也不會帶來不幸。金錢是中性的,既不好,也不壞。只有當錢屬於

某一個人的時候,它纔會對這個人產生好的或者壞的影響。然後,錢要麼被用於好的用途,要麼被用作壞的用途。一個幸福的人有了錢會更幸福;而一個悲觀憂慮的人,錢越多,煩惱就越多。

金錢會暴露一個人的本性,”陶穆太太解釋說:“金錢就像一個放大鏡,它幫你更充分地展現出你本來的樣子。好人可以用錢做很多好事。而如果你是盜賊,那你很可能會把錢揮霍在一些蠢事上。

沒有人強迫你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只有你自己才能強迫自己去做。

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事物的出現,是因爲我做了我不敢做的事。

恐懼總是在我們設想事情會如何不順的時候出現。我們對失敗的可能性想得越多,就越害怕。

而當你朝看積極的目標去思考的時候,就不會心生畏懼。

決定一件東西價值多少的惟一因素就是你願意爲它支付多少錢。

如果你沒有做今天這件事情,你就永遠不會知道,給自己一些壓力之後,你能夠做到些什麼。一個人覺得最引以爲自豪的事情,往往是那些做起來最艱難的事情。這一點你千萬不要忘記。

用72除以投資的年收益率的百分比,得出的數字就是這筆錢翻一倍所要的年數。

‘冬天’這個詞已經說明了問題,這是一年四季中的一個季節。每當冬天過後,春天就來了,接着是夏天,每個夏天之後又跟着是秋天,然後又是冬天,年年如此。跟大自然的變化一樣,交易所裏也總有四季更替,循環往復。

不要爲失去的東西而憂傷,而要對擁有它的時光心存感激。

賺錢不是一件壞事,它可以爲自己和他人帶來好處。從小開始賺錢的人擁有對依賴思想的抵抗力,不會樂意讓別人來養活自己。而且自己賺錢的人不會成爲不斷膨脹的消費慾望的奴隸。從事商業活動有助於人們以理智的態度珍惜使用有限的資源。我們推祟一種聰明的、簡樸的生活方式。也就是說,寧願購買一件一流產品,也不要不停地買許多的二流產品。而且,不要僅僅因爲一件產品的外觀不再時髦而新產品正在流行,就頻頻追逐新鮮的東西。生活質量不是由越來越多的高科技產品堆砌而成的,而是體現在一些別的方面,比如悠閒地享受一下生活,加強鄰里關係,表達感情或者從事藝術性和創造性的活動。

故事價值是人類經驗的普遍特徵,這些特徵可以從此一時到彼一時,由正面轉化爲負面,或由負面轉化爲正面。

例如,生/死(正面/負面)便是一個故事價值,同樣的有愛/恨、自由/奴役、真理/謊言、勇猛/懦弱、忠誠/背叛、智慧/愚昧、力量/軟弱、興奮/無聊,等等。所有這種人類經驗中,價值負荷可以隨時走向反面的二元特質,便是故事價值。它們可以是道德的,善/惡;可以是倫理的,是/非;或僅僅負荷着純粹的價值。希望/絕望既不涉及道德,也不屬於倫理,但當我們身處這經驗兩極的任意一端時,必然會確切地感知到。

無善無噁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
知善知惡是良知,爲善去惡是格物。

嘉靖七年十一月,王守仁到達了江西南安,再也走不動了,這裏就是他最後的安息之地。

在臨終之前,他的門人聚在他的身旁,問他還有什麼遺言。

王守仁笑了笑,用手指向胸前,留下了他在人世間的最後一句話:

“此心光明,亦復何言。”

鳥,我知道它能飛;魚,我知道它能遊;獸,我知道它能走。飛的我可以射,走的我可以網,遊的我可以釣。

但是龍,我不知該怎麼辦啊!學識淵深莫測,志趣高妙難知;如蛇般屈伸,如龍般變化,龍乘風雲,可上九天!

對於那些用美妙預測吸引投資者的CEO們,芒格和我持懷疑態度。他們中有一小部分人確有先見之明,但大部分是先天的樂觀主義者,甚至就是喜歡吹牛。不幸的是,投資者要具有火眼金睛的分辨之能,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給投資者三個建議:

第一,小心那些展示弱會計的公司。如果一個公司沒有費用選項,或養老金假設如天馬行空,對於這樣的公司要小心。當公司管理層在公開的方面使用低下的手段,那麼他們在背後可能採用同樣的手法。廚房裏如果有蟑螂,絕不可能只有一隻。

鼓吹EBITDA是一種有害的做法。考慮到折舊只是一種“非現金”成本,所以折舊並不是一項真實發生的費用。這樣的計算毫無意義。事實上,折舊是一項特別沒有吸引力的費用,因爲現金在所獲得的資產產生收益之前就已經支出了。

設想一下,今年伊始,有家公司一次性給員工發了未來十年的工資(這樣,他們會編制一個十年的固定資產攤銷表)。在接下來的九年裏,這種預支的成本會是一種“非現金”成本——今年年初預付成本資產的減少。會有人在意,第二年到第十年的成本記錄僅僅是一個簡單的記賬手續嗎?

第二,不知所云的註腳往往意味着靠不住的管理層。如果你看不懂財務報告中的某個註釋或其他管理解釋,這通常是因爲CEO們不想讓你明白。在安然公司欺詐案例中,對於某些交易的描述依然困擾着我。

第三,對於那些大肆鼓吹盈利成長預測的公司保持警惕。企業很少能在波瀾不驚、毫無意外的環境中一帆風順地發展,所有盈利也不是簡單順利地可以預知。(當然,投資銀行家們的招股說明書除外。)

芒格和我不僅不知道伯克希爾下一年的盈利水平,甚至不知道下一個季度的盈利如何。對於那些一貫聲稱能夠預知未來的CEO們,我們抱懷疑態度。如果他們總是能達到他們預測的目標,我們對其會是徹頭徹尾的懷疑。那些習慣於“製造數字”的公司高管們,在某種程度上是試圖粉飾數字。

一個應聘的祕書,被要求具有一分鐘能打80個字的能力,結果只能打50個字,她會立刻失去工作。這裏,這個職位有清晰的標準,表現很容易測量,如果你不能達標,就會出局。類似的情況,例如新的銷售人員不能達到銷售目標,也會立刻被解聘。沒有任何藉口可以替代訂單。

然而,一個碌碌無爲的CEO卻經常可以矇混過關,因爲衡量這個職位的標準幾乎不存在。甚至,當公司運營敗象畢露、反覆惡化之時,他們還是含混其辭,推諉塞責。在很多公司裏,這些人總是先射出管理目標之箭,然後,匆忙地將落箭之點圈爲靶心。

芒格非常喜歡本·富蘭克林的一句話:“一盎司 [3] 的預防,勝過一磅 [4] 的治癒。”但是,有時候,無論多少的治癒也無法彌補犯過的錯誤。

我的朋友和老師本·格雷厄姆很久以前就描述過市場波動的心理狀態,我認爲對於投資成功很有教導意義。他說你應該將市場報價想象爲一個名叫“市場先生”的人,他是你的私人公司 [2] 的合夥人,是一個樂於助人的熱心人。他每天都來給你一個報價,從不落空。在這個價格上,他既可以買你手中持有的股份,你也可以買他手中的股份。

即便你們倆擁有的這家公司運營良好,市場先生的報價也不一定穩定,悲觀地說,這個可憐的傢伙有着無法治癒的精神病症。在他感覺愉快的時候,只會看到企業的有利影響因素。在這種心情中,他會報出很高的買賣價格,因爲他怕你搶奪他的利益,掠走他近在眼前的利潤。在他情緒低落的時候,他只會看到企業和世界的負面因素。在這種悲觀心情中,他會報一個很低的價格,因爲他害怕你會將你的股權甩給他。

市場先生還有一個可愛的特點:他不介意被忽視。如果你今天對他的報價不感興趣,他明天還會給你帶來一個新報價。是否交易,完全由你抉擇。在這種情況下,他的行爲越是狂躁抑鬱,越是對你有利。

但是,就像參加舞會的灰姑娘一樣,你必須留意午夜鐘聲的示警,否則,一切都會變回南瓜和老鼠。市場先生在那裏服務於你,而不是指導你。你會發現他的錢袋更有用,而不是智慧。如果他哪天出現了特別愚蠢的情緒,你的選擇是,可以視而不見,也可以利用這樣的機會。但是,如果你受到他情緒的影響,將會是一場災難。的確,如果你不懂得你的公司,不能比市場先生更準確地評估你的公司,你就不要參與這場遊戲。就像人們打牌時說的:“如果玩了30分鐘,你還不知道誰是倒黴蛋,有可能就是你。”

如果未來的五年,你預期成爲一個“淨儲蓄者” [3] ,你希望股市在這段期間是高還是低?很多投資者在這個問題上犯了錯。即便他們在未來的很多年都是股票的淨買家,但股價上升的時候,他們會興高采烈;股價下跌的時候,他們會垂頭喪氣。實際上,他們爲即將購買的“漢堡包”的價格上漲而高興。這種反應令人匪夷所思。只有那些打算近期賣出股票的人,才應該看到股價上漲而高興,未來的潛在買家應該更喜歡股價的下跌纔對。

你讀到類似“投資者因股市大跌而虧損”的新聞頭條時,應該感到高興。你們應該在心裏將其重新編輯爲:“撤資者因股市大跌而虧損,但投資者在獲益。”記者們常常會忘記這條常識:每一個買家都對應着一個賣家,一個人受到的傷害往往成就另一個人。(就像在高爾夫球賽中,人們常說的“每一次進洞都令一些人高興”。)

當我們擁有具備傑出管理層的傑出企業的股份時,我們喜歡的持有時間是永遠。有些人在持有的公司表現稍好之時,就會匆忙賣出變現利潤,但他們卻堅定地持有那些表現不佳的公司,我們與這些人截然相反。彼得·林奇(Peter Lynch)將這種行爲恰當地比喻爲“剪除鮮花,澆灌雜草”。

我們依然認爲,如果一家公司既業務明晰,又持續保持優秀,那麼出售這家公司的權益顯然是愚蠢的行爲。因爲,這種類型的公司簡直難以取代。

有趣的是,作爲公司管理層,當他們專注於企業本身的運營時,並不難發現這一點:在完全忽視股價的情況下,一家擁有子公司的母公司,如果子公司長期表現優異,母公司是不可能出售子公司的。“爲什麼要賣出?”CEO會問,“難道要我賣出皇冠上的寶石嗎?”

以我們的觀點看,一個投資者真正的風險衡量在於,應該評估是否在其預期的持股期間,其投資的稅後收益總和(包括他賣出所得)會帶給他至少在投資開始之初同等的購買力,加上合理的利率因素。儘管,這種風險無法如同工程計算一樣精確,但在一些例子中,可以用一些有用的精確度來判斷。與這種評估有關的主要因素有:

(1)評估公司長期保持經濟特徵的確定性。

(2)評估公司管理層能力的確定性,這些能力既包括充分實現企業潛力的能力,也包括明智運用企業現金流的能力。

(3)公司管理層回報股東而不是回報自己的確定性。

(4)購買公司的價格。

(5)將會遇到的通貨膨脹和稅務水平,這些將會影響投資者購買力的縮減程度。

這些因素可能會使很多析師們暈頭轉向,因爲他們無法從任何一組數據中提取這些信息。雖然存在無法精確量化這些因素的困難,但並不能否定它們的重要性,也不能說明它們無法克服。正如斯圖爾特(Stewart)大法官發現,何謂“淫穢下流”的確難以用公式精確衡量,但是,他斷言:“當我看見,我就知道。”因此,投資者也可以“看見”某些特定投資中固有的風險,即便是以模糊但有用的方式,無須參考什麼複雜的公式或歷史股價。

我們一直堅持不動如山的原則,這種行爲表達了我們的一個觀點:股市是一個不斷重新定位的地方,在這裏,錢會從活躍者手中流向耐心者手中。(根據在有限範圍內進行的調查,我認爲近來發生的事件表明,那些飽受詬病的“有錢有閒的富人”已經遭到了負面評價:他們維持或提升了財富水平,而同時那些“精力旺盛的富人”——進取的不動產運作商、公司併購者、石油鑽探商等——則眼看着自己的財富消失。)

我們繼續尋找那些業務易懂,可持續經營,具有令人垂涎的經濟特徵,擁有傑出才能和股東利益導向的管理層的大型公司。我們既必須以合理價格購買,又需要讓企業的表現證明符合我們的預期。僅僅關注於這些並不能保證結果,但是,這個投資方法——尋找超級明星——爲我們提供了真正成功的唯一機會。考慮到我們打交道的資金數量巨大,芒格和我還沒有聰明到,可以通過熟練地買進、賣出平庸公司獲得高額利潤的程度。我們也不認爲,會有其他很多人,可以通過在不同花朵之間跳來跳去的方式,取得長期的投資成功。實際上,我們認爲將那些頻繁買賣的機構稱爲“投資者”,就像將那些喜歡一夜情的傢伙稱爲浪漫主義者一樣可笑。

我們認爲“價值投資”這個術語是非常多餘的。在投資過程中,我們採取的行動都是尋找價值的行動,至少是物有所值,否則,什麼是“投資”呢?有意識地爲一隻股票支付高價,然後希望以更高的價格迅速賣出,這種行爲應該被貼上投機的標籤。以我們的觀點,這樣做,雖然不違反法規與道德,也不能賺大錢。

毫無疑問,一些人通過使用財務槓桿變得非常富有。然而,這種方法通常也會令人窮困潦倒。當使用槓桿時,它會放大你的收益。這時,你的配偶會認爲你很聰明,你的鄰居會羨慕你。但槓桿這個東西是會令人上癮的,一旦你奇蹟般獲利,很少有人會願意再回到從前保守的狀態。就像我們在三年級所學習的,一些人在2008年再次學習了,任何序列的正數,無論多麼大的數字,只要乘以一個零,都會蒸發殆盡,一切歸零。歷史告訴我們,所有的槓桿通常導致的結果會是零,即便使用它的人非常聰明。

今天,全世界黃金的儲量大約有17萬公噸。如果將這些黃金全部融化在一起,可以做成一個邊長68英尺的正方形。(大約正好是個籃球場大小。)在我寫這篇文章時,金價每盎司1750美元。那麼,這個黃金立方體的價值是9.6萬億美元。我們將這個立方體稱爲A。

現在,讓我們以同樣的價錢建立另一個立方體,稱爲B。以這樣的價格,我們可以買下美國全部的農場(4億英畝,每年產值2000億美元),外加16個埃克森-美孚石油公司(世界上最賺錢的公司,每年盈利超過400億美元)。在買了這麼多之後,我們還能剩下大約1萬億美元四處溜達,尋找其他購買對象(在購買的狂歡之後,沒有絲毫的資金緊迫感)。你可以想象一下,一個有9.6萬億美元的投資者會選擇A還是B?

關鍵詞:9.6 萬億美元如何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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