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會判阿爾法狗死刑嗎 ——淺談當前人工智能的技術進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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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人工智能(AI)非常火爆,有人爲之歡呼雀躍,比如說,很多人(特別是程序猿們)紛紛摩拳擦掌去學習AI,以期在未來的職場上分得一碗羹。但也有人心生恐懼,擔心AI會逐漸取代人類的工作(比如就有人預言,在未來10年最容易丟掉飯碗的人,反而就是數據攻城獅),並逐漸控制人類。

衆所周知,20163月,由谷歌的阿爾法圍棋(AlphaGo,又稱阿爾法狗)以41的戰勝世界冠軍李世石,緊接着,在2016年末至2017年初,AlphaGo的升級版Master(又稱大師狗)在圍棋快棋對決中,以60場連勝的戰績,橫掃中日韓頂尖職業高手。世人爲之震驚之餘,也開始對人工智能心生敬畏,甚至擔憂起人類的未來。以至於著名物理學家霍金在20173月份呼籲,要組建“世界政府”World Government),以應對進化中的人工智能對人類的威脅(以防機器人會造反!)。

可是,人工智能真的有那麼可怕嗎?


目前,在人工智能領域,存在一個莫拉維克悖論(Moravec's paradox),說得就是,人類的高階智能,即人類所獨有的某項高階智慧能力(如推理和下棋),是容易達成的,比如說阿爾法圍棋的勝出,反倒是只有幾個月大的嬰兒就能駕輕就熟的低階智能,如人類無意識的低級技能或直覺,計算機卻常常表現得黔驢技窮”

傳統智能評價體系認爲,人類的認知是一元的,可採用單一的、量化的智力檢測手段來測量人的智能。如果單從這樣緯度來評價,阿爾法狗或其升級版大師狗的智力水平,的確已經超越人類。

但評價體系不同,評判結果迥然不同。比如說,哈佛大學著名發展和認知心理學教授霍華德·加德納(Howard Gardner),早在1983年就提出了“多元智能理論(Theory of multiple intelligences)”。


多元智能理論認爲,人類有着完整的智能“光譜”,也就是說,智能是多元的,且至少涉及到8個方面,包括但不限於:言語—語言智能、音樂—節奏智能、邏輯—數理智能、視覺—空間智能、身體—動覺智能、自知—自省智能、交際—交流智能和自然觀察智能。目前,人工智能僅僅在“邏輯—數理智能”和“視覺—空間智能”等少數領域,以極其高昂的代價(比如需要海量的數據爲基礎、耗費巨量的計算資源爲支撐)有所突破之外,其他方面的智能確實乏善可陳。

著名科技哲學家凱文•凱利(Kevin Kelly)說,“技術,是一種新的生命形態。”技術,如同生物一樣,擁有強大的內在進化驅動力。但現在的“人工智能”,消耗太多(比如喫太多大數據和消耗太多能耗),得到的僅僅是在某項智力突出但在多緯度智能低下的機器,這樣的機器能在技術進化的路上走多遠,其實並不容樂觀。

這就好比,某個人心算能力超強,但其它方面都是低能,即使他的心算超越普羅大衆,能很算出某個很大數的平方根或立方根,我們也很難相信這樣的人(比如說某衛視《超級大腦》的那位“中國雨人”),會統治世界。

人類,之所以能主宰世界,很大程度上是因爲人類的智能是多元的,其中有一項“交際—交流智能”,人類尤其擅長,也尤其重要。這項智能說得就是,與人相處和交往的能力,表現爲覺察、體驗他人情緒、情感和意圖,並據此做出適宜反應的能力。只有具備這種智能,才能交朋友,才能協作,才能構成社會。

人類在自然選擇法則下,“適者生存”成爲統治大自然的“智人(Momo Sapiens,來自《未來簡史》術語)”,用新銳歷史學家尤瓦爾·赫拉利的話來說,就是因爲只有人類能具備大規模社會協作的智能。其他動物在這個方面的智能極其有限,對於超過150個成員的集體,管理起來就無能爲力。

目前的人工智能擁有了自己的社會智能嗎?當下看來,還遠遠沒有

艾倫·圖靈(Alan Turing)是計算機之父,也有人將其奉爲“人工智能”之父,這是因爲他提出了所謂的機器“智能”判斷標準——即是否通過圖靈測試。圖靈測試說的是:如果一臺機器通過特殊的方式,與人類展開對話,而其機器的身份沒有被人類識別,那麼就稱這臺機器具有智能。


圖靈測試很有名,很多人認可之,但也不乏有人質疑。如果單純從圖靈測試的角度來看呢,當前的機器對內容(content)的存儲、分析和輸出,的確非常在行,但它們對場景(context)的感知能力基本是沒有的,而“場景感”是構成社會智能的重要一環。

爲什麼社會智能這麼重要?這是因爲,人類要是在一個極其複雜,險象環生的環境裏進化和生存,就必須要有對場景的敏銳的感受能力。著名學者吳伯凡先生就認爲,如果拋開道德因素來談,能代表人類最高智能(而非智力)的,是一羣對場景感知能力極強的人,這類人羣中的佼佼者,就包括乾隆王朝著名的權臣和珅。

有一件小事可以說明和珅的高超智能。據說,乾隆皇帝有個特點,就是對大臣訓話時,總喜歡引經據典,以標榜自己很有學問。有一次,乾隆在訓話時,引到了《論語》當中的一句話,結果說完上半句,下半句卻想不起來了。可想而知,這種尷尬的場景,對於一個愛顯擺的皇帝來說,是一個多麼嚴重的權威挑戰。




這時,僅僅輸出答案的正確“內容”是不夠的(而計算機恰恰非常擅長這個),因爲如果有人(或者說計算和推理能力超羣的阿爾法狗)大聲地把下半句告訴乾隆,這非但不能化解乾隆的尷尬,反而這人(或“狗”)可能會因不會說話而被“秒殺”。我們知道,從物種進化的角度上來看,凡是過於冒進的,都會被環境選擇所拋棄!

“智能” 越是高超的人,越是知道“內容”應用場景的重要性,而和珅就是這樣的人。當時,還僅僅身爲一名低級轎伕的他,輕輕地往前移兩步,站在乾隆的正後方,用只有乾隆能聽見的聲音,說了下半句的前兩個字,乾隆馬上就想起來下半句。就這樣,和珅不動聲色地爲乾隆皇帝化解了一個尷尬公關危機。從這個小故事可以看到,人類的上等智能,是看“場景”給出“最合適”的解決之道,而並非給出“最正確”的“內容”。

因此,從這個角度來看,用傳統的圖靈測試來評估智能,是有缺陷的!


當然,可能有人會質疑,這個和珅最後不也“沒得好死”嗎?其實,可以從如下兩個角度來辯證分析:其一、人生自古誰無死,人死是必然的,而生命的意義在於,過程活得精彩,而和珅活得很精彩。其二,其實和珅並沒有“死”,他的精神還活着。君不見,在現代社會中,有多少這樣“看人下菜”、長袖善舞的高智能人羣,基本都是社會的頂層精英(如果從進化論的角度來看,他們最能根據環境而“適者生存”,不論你如何從道德的角度不屑於此),從各大公司社會的公關部,到國內外林林總總的諮詢公司(智囊團),他們都在表現出一種“軟”實力和“巧”實力,這裏的“實力”就是代表“智力”,而何時、何地、何種場景使用這種或“軟”或“巧”的實力,纔是更高級別的社會智能。

《菜根譚》有句名言:“好察非明,能察能不察之謂明;必勝非勇,能勝能不勝之謂勇。”從這句話中的“明”和“勇”的概念來講,一個能打敗李世石的阿爾法狗並不可怕,而一個具備打敗李世石實力,但卻在某些場景下故意輸給李世石的阿爾法狗,那才真正可怕!




因此,我們想說,一個阿爾法狗的成功,其實並不能代表一個智能時代的到來。但如果有一天,有一羣阿爾法狗能相互交流,在關鍵點上彼此謙讓、相互協作,構成了一個智能社會,那麼真正的智能時代,纔算來臨。

而這樣的未來,還遠遠未來。因此,如果現在就非常擔憂“人工智能”,可能就有點“杞人憂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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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作者:張玉宏(著有《品味大數據》、《深度學習之美》等書,[email protected]),審校:我是主題曲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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