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兒10.0(二十九)

五天前。

顏峯阿媽顏靜芬跌跌撞撞地從陽臺裏跑出來,匆匆忙忙地鎖上門的時候,顏峯迴頭看了一眼顏靜芬,面目猙獰,用力地拍打着陽臺門。

顏峯扯着嗓子嘶吼:“阿媽——你幹什麼——放我出去——”

那一瞬間,顏靜芬被嚇得猛地往後一縮——雖然她已經做出了極端的行爲,但是當她看見自己的親骨肉撕心裂肺地在門外尖叫時,還是沒忍住感到內心一陣陣的抽痛。抽痛太過猛烈,讓她不自覺地感到胸口劇痛,逼得她眼淚也落下來了。

可是她卻沒有過去把門打開。

顏峯阿爸嚴岸看見這一幕之後,在妻子羽翼帶來的陰影過了大半輩子的他拉住了顏靜芬的臂膀,叫道:“你在幹什麼?!”

“我在幹什麼?!”顏靜芬猛地甩開了嚴岸的手,叫道,“你好意思問我在幹什麼?我當然是在教育我兒子啊!你看看他現在都成什麼樣了?!你作爲孩子他阿爸,你也有責任你知道嗎?!”

顏靜芬一邊說着的時候,身體撲上嚴岸的身上,雙手捏着他的衣領,把他往自己面前拉過來,嘶吼着。

“你冷靜點!”嚴岸擡起自己的雙手,握住了顏靜芬的手,兩個人的身體突然都靜止住了,“峯仔的事情,得慢慢引導,知道嗎?不是你這樣子去強迫他!”

顏靜芬和嚴岸結婚了三十多年,平時嚴岸就是一個沉默的軟包子,今天突然拉高聲音,咬牙切齒地對自己說話,再加上顏峯突然坦白了一件自己從來沒預料過的事情,讓她徹底腦子空白,呆坐在沙發的扶手上。

顏靜芬的嘴脣猛地顫抖着,眼神四處飄散了好一陣之後,才顫抖着聲音說:“強迫?!以前我們從來沒強迫過他,現在你看看他什麼樣了?!”

什麼樣了?這個問題在客廳裏迴盪,更在她的腦海裏旋轉着。她不敢細想——自己的兒子和一個“人妖”在牀上纏綿的畫面。

顏靜芬低下頭,把頭埋進自己的臂彎離,一邊啜泣一邊呢喃着說:“是我們做家長的做錯什麼了嗎?爲什麼阿峯會變成這樣……?”

嚴岸轉身想去打開陽臺的門,顏靜芬感覺到了動靜,馬上擡起頭尖叫起來,讓嚴岸愣住。

陽臺外的顏峯不斷地冒汗,耳邊阿媽尖叫和嘶吼的聲音略輸一籌,被空調外機的轟鳴聲給蓋住了。他發瘋似的猛拍門,叫得嗓子都啞了。

阿爸那擡起手卻凝住,然後縮回去的動作讓顏峯看呆了。他感覺到頭痛,已經筋疲力盡了,他停下所有的動作,腦袋高速運轉着——這個時候,他得想辦法逃離這個陽臺。他見父母都沒有給他開門的意願,就走到欄杆旁,把身體探出去往下看。

——若身手足夠敏捷,顏峯大可以翻過欄杆,爬到十五樓的陽臺裏,就得救了。比起被困住在陽臺裏,入室盜竊的嫌疑顯得微不足道。

但,顏峯看向地面的感覺就像窺探一個無底洞——若是一個手滑,他絕對命喪黃泉。他嘆了一口氣,腦內在組織思考語言。

“快點!”顏靜芬對嚴岸吼道,“把大門給鎖上!”

“鎖了有用嗎?你要想這樣的話,鎖大門根本沒用,他照樣可以開門。”

“你快去雜物間拿條鐵鏈子!再拿個鎖頭把鐵鏈鎖起來!快!”顏靜芬一邊流淚一邊扯着嗓子喊道,“快點!”

嚴岸胸口裏堵着什麼,但是卻礙於各種原因,沒能對顏靜芬說,只好到雜物間裏拿來顏靜芬口中說的東西,把鐵鏈穿過防火門的門把手,然後把它拉到離門把手不遠的酒櫃的架子上,拉了一下鐵鏈的兩端,使其繃緊,然後再把鎖頭扣在鐵鏈兩端的交合點上。

嚴岸把鑰匙遞給顏靜芬。顏靜芬想接過鑰匙,把鑰匙放進自己的文胸裏,但是轉念一想,她又把鑰匙遞給嚴岸,用冷靜的聲音說:“快,把鑰匙放進你內褲裏。”

“啊?!”嚴岸驚得頭往前伸,眼睛瞪大,“鑰匙會刮到那裏吧?”

“你都傻的,拿個封箱膠包一下就好了啊!”顏靜芬叫道。


等嚴岸將鑰匙藏好了之後,顏靜芬纔打開陽臺門。顏峯剛剛一直盯着客廳裏的兩個人的一舉一動,當他看見嚴岸拉開褲頭,把鑰匙藏在褲襠裏,他明白了顏靜芬的用意。

果不其然,顏峯進來之後,顏靜芬一邊抹眼淚,一邊用顫抖的哭腔說道:“鑰匙在你阿爸的褲子裏,我看你這個死同性戀還是不敢摸你阿爸的褲襠吧?”

“你神經病吧?!”顏峯用力地嘆了一口氣,轉身走進自己曾經的房間裏。


顏峯明白——此時所有人都在情緒的爆炸點中,沒有任何冷靜下來討論的可能,強闖更是隻能玉石俱焚。

所以他轉身進門之後,趕緊拉開自己以前放舊手機的抽屜。

拉開抽屜之後,顏峯才意識到,自己的每一個櫃子都已經被阿爸阿媽翻了個底朝天,所有的東西都亂了。他顫抖着手從裏面拿出一個盒子,發現裏面的那一臺iPhone4還在裏面。他們應該是急着找檢查報告,所以忽略了這個並不顯眼的盒子。

雖然沒有電話卡,但是能夠緊急呼叫。顏峯又在抽屜裏找充電線——自己房間裏的那些舊充電線全部都壞了,根本充不上電。

突然高漲又猛地墜落的心情,讓顏峯覺得四肢都沒有力氣了。

顏峯嘆了口氣,把舊手機和充電頭放在褲袋裏,打開門走出客廳,環視一週,躲開了父母盯着自己時的那冰冷的眼神。

他們用的iPad的充電口和自己舊手機的充電口是一樣的。可是充電線卻在父母附近——剛纔顏靜芬的一系列動作,明顯地告訴顏峯,他被軟禁了,沒有使用手機的權利。所以他不能暴露自己還有一個手機的事實。

顏峯低下頭,走進了阿爸阿媽的房間,想找一下有沒有備用的充電線。

顏靜芬不理解顏峯的這一系列舉動,於是站起身跟着顏峯進房間,問道:“峯仔,你要幹什麼?”

顏峯沒有說話,趁着顏靜芬還沒進門,趕緊關上房門,反鎖上。

顏靜芬不知道顏峯想幹什麼,於是她又開始猛地拍門,對着門裏面的顏峯叫道:“你進我房間也沒用的!”

顏峯沒說話,匆忙地一個個拉開房間裏的抽屜。他終於找到了一條已經發黃了,接口處的塑料爆開,露出了裏面的銅線的充電線。拿出手機和充電頭,找到插座就開始充電。

顏靜芬轉身去找房間門的鑰匙。

這臺iPhone4快一年沒開機過,裏面完全沒電,要衝進一定量的電才能開機。顏峯坐在牀上,手死死地摁住了手機頂部的開機鍵。等着能夠開機。

顏峯的心跳不斷加快,甚至讓他胸口感到疼痛。

當顯示屏終於出現了蘋果的標誌時,顏峯欣喜雀躍地壓低聲音歡呼。手機老舊了,靈敏度自然跟不上。

這讓顏峯每次點屏幕都特別用力,惹的他內心都暴躁起來。

然後顏峯聽見了鑰匙插進門閂的聲音,房門被打開,顏靜芬從房間外氣勢洶洶地衝進來,看見了顏峯手裏的手機,尖叫道:“你他媽的!腦子不笨啊!”

說完,顏靜芬撲到顏峯面前,想搶過顏峯手中的手機。但顏峯死死地把手機抱在懷裏,雙手緊緊捏住,顏靜芬的力氣敵不過顏峯。

她轉頭一看,看見有電腦桌旁的筆筒上插着一把剪刀。她鬆開顏峯,把剪刀拿來——顏峯沒看懂阿媽的這一系列行爲。

顏靜芬剪斷了充電線。

然後她露出了陰冷的笑容,說:“阿峯,你是我生的,別以爲你長大了翅膀就硬了。想跟我鬥?門都沒有。”

本身那手機就只有百分之幾的電,還斷掉了充電電源,在顏峯剛剛撥通報警電話的時候,手機就自動關機了。

顏峯茫然地從牀上坐起來,說:“我沒想到你能這麼絕。”

“我絕嗎?你都斷子絕孫了!你跟我說我絕?要絕的是你吧?!”顏靜芬再一次情緒失控地抓起顏峯的衣領,晃了幾下,鬆開手,又扇了顏峯一記耳光。

顏峯的頭歪了過去,扶着自己被打的那半邊臉,愣了一下,才慢慢地回頭盯着阿媽的眼睛。

顏靜芬打量着顏峯那張變得非常陌生的臉龐——劍眉星目,棱角分明——全都是那眼睛裏迸射出來的寒光襯托出來的——再加上燈光的作用下,他那張臉陰影和高光都涇渭分明,讓顏靜芬感覺,自己像極了,正在凝望深淵。

顏峯慢慢地靠近顏靜芬,把顏靜芬慢慢地逼到牆角,這更讓顏靜芬錯愕地感覺——自己是不是凍僵了。

“爲什麼要傳宗接代?爲什麼要生孩子?”顏峯用低沉的聲音說,“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還要想的嗎?!”顏靜芬蓄力之後,叫道,“這天底下,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有誰會不生的啊?!”

“我就不想。”顏峯冷笑一聲,說,“麻煩。”

“你那是自私!不過你腦子也沒多清楚吧?跟周容兒在一起,完全不考慮阿媽的感受,也不指望你不自私了。”

“我這叫自私?!”顏峯繃不住了,“你爲了所謂的‘社會習俗’不明不白地把我生下來,然後又整天留我一個人在家,對我不管不問的,我初中的時候爲什麼不想上學你也不思考一下到底爲什麼,我一直不結婚又是爲什麼你也不思考一下爲什麼,只知道對我指手畫腳,就只想讓我活成你想要的樣子,從來不思考我在想什麼,你這才叫自私吧?你這當人阿媽的,讓我活得還不如個孤兒!”

孤兒。

顏靜芬本想爆發情緒,但當她聽見“孤兒”兩個字的時候,自己卻被所有的情緒吞噬掉,她凝望着眼前這個高了自己大半個頭的男人,突然覺得很陌生。

真的是自己歷經常人不能承受的疼痛而誕下的那個嬰兒嗎?

顏靜芬癱軟地坐在地上,雙臂抱着自己的膝蓋,把頭埋入臂彎,又開始啜泣起來。


等到兩個人都安靜了下來之後,嚴岸才從房間外走進來,連忙攙扶起哭得四肢無力的顏靜芬,把她扶上牀,回頭看了一眼顏峯,用溫和平靜的語氣說道:“峯仔,就算你真的很愛周容兒,但是你生下來就不是隻爲你一個人活,也不是隻爲現在活着啊,你要考慮一下阿媽的顏面,更要考慮一下你老了以後怎麼辦?阿爸阿媽不可能走得比你晚,以後你老了,又沒個一兒半女的,怎麼辦啊,誰照顧你?”

——周容兒啊。

——建養老院是爲了刷GDP嗎?

顏峯心裏吶喊道——但對於父輩來說,他們聽不進那些答案,他們的思維定勢已經堅如磐石韌若蘆葦了。他們只能接受所謂“天倫之樂”、“頤養天年”。

聽起來似乎是食古不化的老古板——但是這又是傳統和社會滲透到他們的思維裏的內容。有些觀念,人沒有能力加以判別就在無形中被迫接受。

尤其是當下的這個情況,說這些只能火上加油。顏峯只能嘆氣,拖着疲憊至極的身軀離開阿爸阿媽的房間。

他看見拴在防火門的門把手上的鐵鏈——其實他對這條鐵鏈並非束手無策,暴力方法總該能解決這條鐵鏈。但是剛纔阿媽複雜多變的情緒,已經讓她覺得筋疲力盡,要是再在這裏折騰一下,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雖然顏峯脫口而出“孤兒”二字,但是他稍微冷靜一些後,阿媽那張蒼老、落魄又震驚的、帶着淚光的臉卻總在他心頭晃着,消散不去。這張臉撕扯着自己的胸口,疼到了一個極點,便讓他開始抿着嘴落淚。


晚上八點。

這一家三口仍然還沒喫晚餐,都坐在客廳裏,六目相對,一言不發。顏峯繃緊的身體下,潛藏着一顆躁動的心——他不知道怎麼讓容兒知道自己的情況,他已經想想除了容兒一個人躺在他們的大牀上輾轉難眠的模樣。

“喫點東西吧。”嚴岸的嗓音有些粘膩,打破了客廳的靜默。

“我喫不下。”顏靜芬說道,一邊說,手上拿着手機,對着一個微信聊天框不停地打字。顏峯仍然坐在沙發上,手上死死地捏着自己的舊手機,始終沒有說話。

“就算是我們教導無方,讓峯仔變成這樣,也不能不喫東西啊。”嚴岸用低沉的聲音說,又看了一眼那被自己粗暴地用鐵鏈拴上的防火門,說,“我去熱一下今天早上喫剩下的叉燒包吧。”

嚴岸起身到廚房裏忙活,最後端着不鏽鋼碟子出來,放在茶几上。感受到了食物的香氣和溫熱,顏靜芬還是心軟了,忍不住伸手拿來了一個包子,咬了一口。顏峯看着這個畫面,卻忍不住別開眼睛。

飢餓的感覺攪動着他的胃,但他卻一點食慾都沒有——連咽一口唾沫都會忍不住乾嘔——不想喫下來自這個房子裏的任何食物,這象徵着一種屈尊。


顏峯迴到房間,拉開衣櫃——衣櫃也被翻得凌亂,雖然裏面基本沒有衣服,只有一些破舊的短袖衫和短褲,還有初高中的時候的校服還留在那裏。顏峯洗了澡,躺上了牀,明明覺得無比疲倦,但是卻合不上眼睛。

翻身面對牆壁,似乎在腦海中看見曾經掛在牆壁上的,容兒的大紅色連衣長裙——她睡了嗎?

翻身到右邊,看着衣櫃門,冒出自己腦海裏的,還是容兒的臉——她要是睡不下去,是會讀書寫作呢?還是像他一樣,輾轉反側地思考,自己到底去哪裏了。

合上眼睛——然後聽見容兒的笑聲——爽朗又清澈。


次日七點不到,顏峯剛剛感覺自己昏睡過去,就聽見了鐵鏈的聲音。經過了一晚的鬧騰,顏峯對這個聲音特別敏感,他猛地從牀上彈起來,猛地衝出房門,想着——只要逃離這座房子就好了。

結果卻看見大門前人羣熙熙攘攘。

都是顏峯的親戚,他們看見顏峯之後,一股腦地全部圍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開始詢問、指責。睡眠不足的顏峯,再加上這種高強度的信息轟炸,他已經完全聽不進那些人,嘴上說的什麼。

只記得哭紅了眼的外婆,還有扯着嗓子紅着臉嘶吼的伯父。

紅臉黑臉,一應俱全。

這樣的轟炸,持續了好幾天——顏峯精神恍惚,在第四天晚上躺下牀的時候,一把摟住了揉成團的毛巾被,把頭埋進去。雖然自己躺了幾天了,可是這牀鋪還是飄散一股陌生的味道。

他幾乎是昏迷一般地睡過去——大半夜,他在夢裏看見容兒慢慢褪色的臉,驚得他把自己夢裏的行爲帶到現實,開始抱着被子痛苦,用哭腔迷迷糊糊地呢喃着,容兒的名字。淚珠不斷劃過他的臉頰。


顏峯在父母家的第五天。

鐵鏈依然粗暴地把防火門鎖上。門外有人在敲門——那聲音短促、卻又溫和。坐在沙發上看iPad的顏靜芬聽見那聲音後,看了一眼大門,又看了一眼顏峯房間的那緊閉着的門。她拿來房間的鑰匙,先把顏峯的房門反鎖上,再解鎖大門。

她只打開了防火門,還沒有打開外面那扇防盜門,看了一眼外面的人——看起來是一男一女,那個女的戴着藍色的口罩,額前的長髮貼在側臉上,後腦勺的頭髮全部束起;那個男的,算是自己從小看着他長大的。

“阿姨好!”門外的林佐君咧開嘴笑了一下,對顏靜芬稱呼道。

“阿姨好。”戴着口罩的容兒故意用沙啞的聲音,皺了皺眉,有些喫力地說。

發現是林佐君,顏靜芬心想——能跟他一起來的女人,應該就是他的妻子了。她打開門,把裏面兩個人迎進來。

林佐君進門之後,先把禮盒遞給顏靜芬,說:“阿姨,今天我上門來,這是一點小小心意,請你收下吧!”

“這哪好意思呢?”顏靜芬一遍說,還是伸出手,收下了禮物,然後她走到容兒跟前,打量一番,說,“你就是李佳佳吧?”

容兒點頭。林佐君在一旁補充道:“今天佳佳重感冒,嗓子都啞了,所以說話不太方便。”

“哎喲!”顏靜芬強行打起精神,說,“你這麼不舒服還要專門出來一趟,哎喲,我真的是……”顏靜芬尷尬地笑,擡起雙手,微微聳肩,“這哪好意思啊?”

“其實也沒啥,”林佐君說,容兒附和着林佐君點頭,“聽說顏峯迴國了?他應該先回家了吧?就想着要不來這裏探望一下他,也來探望一下你。”

嚴岸簡單地沏了兩杯普洱茶,端着杯子放在林佐君和容兒的面前——此時兩個人已經坐在沙發上。

“顏峯啊……”顏靜芬腦子突然短路,她沒想過林佐君和“李佳佳”會一起出現,她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坦白顏峯被她軟禁在家的事實,“這個孩子,從來就不讓人省心,你看他,纔回家兩天,又往外跑了。”

“這樣哦!”林佐君寡淡地笑了笑,“反正我今天有空,阿姨你在家,我也不算撲空了,今天就陪阿姨敘敘舊吧。”

容兒的眼角不停地飄向了那扇緊閉着的房門——其它的房間的門都是打開的,就顯得顏峯的那一扇房門特別突兀。見林佐君似乎一直沒辦法從顏靜芬口裏套出話,於是還是決定自己出擊,先拿出手機,私底下給林佐君發了兩條微信。

林佐君拿出手機看微信,

“阿姨,”容兒說話之前,非常用力地咳嗽了一下,假裝清嗓子,“我們其實也真的想見見顏峯,不如你打個電話問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你們問問唄。”顏靜芬說。

“我……發微信給他又不回,打他電話又打不通。”容兒說。

林佐君想起了容兒微信裏說的話,於是對容兒說:“佳佳,我忘了告訴你,我記得顏峯迴國之前說他開了一張新的電話卡。但他也沒告訴我電話號碼是什麼,阿姨,你應該有他新的電話號碼吧?”

容兒和林佐君的對話,聽得顏靜芬一頭霧水,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容兒補充道:“肯定有吧,不然他怎麼聯繫阿姨呢?畢竟阿姨你應該還得通知他回家喫飯呢”

顏靜芬靈機一動,決定順水推舟,猛地點頭,然後拿出手機,撥打了一個空號,佯裝顏峯接了電話,問顏峯什麼時候回來,在內心想象了一下顏峯的回答(她想要的回答)後,說了一句“這樣哦,你朋友林佐君和李佳佳來看你了,你不回來一下嗎?”

又是一陣停頓,之後再假模假式地聊了幾句家常,再掛掉電話,說道:“阿峯剛剛說,他有事在外面,過兩天再另外約你們。”

容兒見顏靜芬一副面不改色的平淡模樣,冷笑了一下,失去了所有僞裝的耐心,直接從挎包裏拿出那臺支離破碎的手機,放在茶几上,說:“別假裝打電話了,這就是顏峯的手機,在你家樓下撿到的。”

顏靜芬瞪大眼睛,明顯愣了一下——她沒想到這個“李佳佳”竟然是有備而來的。她隱約感覺到自己被設計了,但她還是有辦法:“對啊,這是他的手機。他又不是隻有一個手機,你怎麼能就說我騙人呢?沒大沒小的。”

容兒被顏靜芬那老練的邏輯給震住了,臉頰一陣發紅發燙——在顏靜芬這種老生意人面前,自己還是顯得太年輕。

“他手機掉下了樓,爲什麼他不下去撿手機?”林佐君平靜地問——他的言語間沒火藥味,因爲他並不想和顏峯的家人撕破臉。

“我怎麼知道他?”顏靜芬開始覺得沒底氣——急促的語氣像極了口不擇言的前兆。

“你不知道?”容兒先是瞄了一眼那緊閉的房門,然後回頭扯着嗓子喊道,“顏峯不是這種人!”

“李佳佳你怎麼這樣?!”顏靜芬開始氣急敗壞。

容兒並沒有理會顏靜芬,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向那扇緊閉的房門前,伸出手擰了一下門閂,發現門鎖上了。

容兒扯着嗓子用力地拍門,對着門裏面喊:“顏峯!顏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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