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讀摘記20191121||(04)《范進中舉》論文摘讀

文/書山花開

隨意網上溜達,經目而過,瞬間即忘,遂或以思維導圖,或截屏,稍留餘痕,以備他日之查用。

1.范進爲什麼會發瘋:(1)問題出在考試的內容和格式的泥守上。明清科舉考試要求八股文的每個段落都要死守在固定的格式裏面,每部分的句型都有嚴格規定,連字數都有一定的限制。更重要的是內容不許超過《四書》五經》,要模仿聖賢的口氣,傳達聖賢的思想,考生不得自由發揮,束縛得透不出一點生氣。正是考試內容的單一和範圍的狹窄,以及其功名富貴的巨人誘惑,使當時的讀書人“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人書”,很多人在《四書》《五經》、八股文中消磨終生。顧炎武曾批評這種風氣:“八股之害,甚於焚書,而敗壞人才,有甚於咸陽之郊所坑者!”意思是八股取士必然導致士了讀書範圍的狹窄、學習風氣的空疏和個性思想的束縛僵化,是對人才的摧殘和扼殺。另外,讀書人將一生精力消磨於八股科舉中,不僅導致窮困潦倒,還招致心理精神方面的病痛。心理學餅究表明,人格雖有先天的遺傳,但主要在於後天的環境影響,是由生的現實遭遇和實踐行爲塑造的。范進一生的實踐主要是皓首熟讀“科舉教材”,思維空間單一狹小,致使沒有獨立的人格和自由意識,扭由了純真靈魂,扼殺了鮮活個性,變得迂腐不堪,唯唯諾諾,心埋極其麻木脆弱。且看他的舉動:被胡屠戶一頓無理辱罵,他卻“唯唯連聲”,並道“岳父見教的是”;集市上,“抱着雞,手裏插個草簽,步踱的,東張西望”,迂腐到了極點。(2)評卷標準也難統一,閱卷者自身素質很難穩定在高水平線上。范進屮秀才的文章就是閱卷者看了三遍沒有看懂才慌亂打了高分的。李樹在《科舉史話》中統計了清代考錄進士的情況:“總計清朝科舉會試102科,共錄取進士26362人,平均每科235人,以262年計,每年平均100人。”梁啓超在《公車書請變通科舉折》中所說的情況也人體如此:“邑聚千數百童生而擢十數人爲生員,省聚萬數千生員而擢百數十爲舉人,大下聚數千舉人而摧百十人爲進士。”因此,科舉時代那些沒有中舉、中進士,甚至連個秀才的身份都沒有的讀書人佔了絕大多數。(3)我們可以想象范進承受的十幾次落第的超負荷心坦重負。一旦考中,從“地獄”躍至天堂”,瞬間實現這種強烈反差下的角色轉變,對心理極度脆弱的范進而言,喜極發瘋卻有其內在必然性。范進生最大的痛苦莫過於夢寐以求的“功名”讓他遙不可攀,這是他人生最大的悲哀,也註定了他極其低下的社會地位。就連他的岳父胡屠戶竟然對他也是這種態度:中舉前罵他是“世寶窮鬼”,中舉後爺他“有些福氣”;中舉前奚落他是“尖嘴猴腮”“癩蛤蟆”,中舉後誇他“才學又高,品貌又好”,中舉前蠻橫兇狠,動輒訓斥辱罵,中舉後卻點頭哈腰,一口一聲“賢婿老爺”。丈人尚且如此,何況他人呢?這種畸形的價值判斷將多少人推向了沒有回頭路的科考獨木橋。范進長期處於這種屈辱、高壓的生活之中,絕望使他的神經變得極其脆弱和敏感。當鄰人找他來報喜時,他竟然怎麼也不相信,因爲他所經受的諷刺、奚落、嘲笑、欺騙太多了,一次次的失望使牠近乎絕望。直到他看到那夢寐以求的喜報時,他太高興了,以致脆弱的神經經受不了這暴喜的情忐,終於精神失常。就這樣,科舉制度在明清被徹底“異化”了,進而扭曲扼殺了范進的人格意識、生命活力。加上錄取過程的模糊混亂和制度本身拖帶出的畸形社會價值,誘使范進將畢生大部分精力投入科考,成了范進等衆多上了靈魂異化的罪魁禍首。

2.關注次要人物助力小說閱讀教學:(1)明清時代,科舉考試是范進之流圓夢的必由之路,對他們來說,科舉就是“天堂”與地獄”間的一道閘門,要麼榮華富貴,要麼萬劫不復。身處“地獄”底層的讀書人只有不惜一切衝破這道閘門,越過這道坎,才能改變命運。一朝中舉,便可一步登天,蔭及子孫。便可像張鄉紳那樣。范進從20歲應試以來,已經歷了30餘年漫長的期待與煎熬,如今終於夢想成真,可以如張鄉紳那樣,怎不叫他歡喜至極。《儒林外史》第三回中寫道:“……自此以後,果然有了許多人來奉承他:有送壓產的,有送店房的,還有那些破落戶兩口子來投身爲僕人廕庇的。到兩三個月,范進家的奴僕、丫環都有了,錢、米是不消說了。”這就是范進成了老爺後范家的風光。由此可見,范進中舉喜瘋雖出乎意料,有作者的誇張,卻也在情理之中,這是封建科舉制度下底層讀書人的必然結局。張鄉紳形象的設置是對范進瘋狂之舉瘋癲之因的巧妙詮釋。(2)張鄉紳的出現卻讓我們看到了另一個范進,一個世故圓滑、虛僞勢利、見風使舵、阿諛逢迎、精於應酬的范進。這是封建科舉制度薰陶了幾十年的范進,是即將融人上流社會,成爲封建士大夫的范進。那個連賣雞都不會的書呆子范進脫胎換骨般變成了一個精於應酬、老練世故的“老江湖”。在那個等級森嚴、人皆畏官懼勢的時代,對於張鄉紳的突然駕臨,范進既不像胡屠戶、衆鄰居那樣躲閃,也無明顯的怯懦惶恐之意,所表現出的是那樣的淡定從容,張鄉紳的到來似乎完全在其意料之中。張鄉紳爲迅速攀上關係,直呼八竿子打不着的范進爲世先生“世兄弟”,而范進竟也毫不遲疑地接口便是“晚生久仰老先生,只是無緣,不曾拜會”。張鄉紳拋出“貴房師高要縣湯公,就是先祖的門生,我和你是親切的世兄弟”,范進脫口便是“晚生僥倖,實是有愧。卻幸得出老先生門下,可爲欣喜”。雖是八百年不連宗,世代無交往,但張、範二人的信口雌黃卻顯得那樣的自然流暢,如故友重逢般親切欣悅。面對奸猾的張鄉紳,范進應答自如,一招一式,如行雲流水,其圓滑虛僞、阿逢迎、見風使舵的個性躍然紙上。(3)范進中舉的消息剛一傳出,這位被胡屠戶尊爲下凡的星宿的張老爺便立即不辭勞苦地從城裏趕來拜賀。張鄉紳的屈尊枉顧,顯然是爲了先行一步,織好“網”。爲了織好這張“網”,將新進的範老爺緊緊攥在手裏,張鄉紳可謂費盡心機,招招厲害。首先,先聲奪人氣勢盛。你看,又是體面管家的飛報,又是“大紅全帖”,轎至門口,又是官樣的裝束,恭敬鄭重之中不乏威嚴與逼人之勢。如此氣勢之下衆人果作鳥獸散,新人范進如何能招架?其次,強套近乎拉關係。雖是世代無交往,八竿子打不着,但張鄉紳硬是生拉硬拽地拉近了與范進的關係,且“世先生”世弟兄地叫得那樣親切自然。再次,贈銀贈房固感情。奸猾的張鄉紳見火候已到,便適時地向這位至親骨內”贈送銀、房,其理由之充分,情感之真摯,態度之誠懇讓人無法拒絕,也不忍拒絕。三招之下,新老爺范進果然沒了抵抗力,成了張鄉紳的“俘虜”。

3.如何教學《范進中舉》的諷刺藝術:

4.《范進中舉》中胡屠戶人物形象分析:(1)自高的背後是自賤,胡屠戶就像個兩面人,在范進中舉前,他很自得,根本不把范進放在眼裏,即使是范進中了秀才,也沒啥了不起,頂多是能尋一個館,開個私墊,每年掙幾兩銀子,養家餬口而已。待到范進中舉,他就自賤了,岳父的派頭也沒有了,他治好范進的瘋病後,和范進一同回家。他不敢走在范進的前面,只能跟在范進的後面。當他看見女婿衣裳後襟滾皺了許多,一路竟然低着頭替他扯了幾十回。文中還有一處也很有意思,當張鄉紳的管家手裏拿着一個大紅全帖飛跑進來,口中喊着“張老爺來拜新中的範老爺”時,胡屠戶竟然害怕得趕忙躲進女兒房裏,不敢出來,一直等到張鄉紳上了轎,他纔敢走出堂屋來。(2)胡屠戶的自高與自賤,表面上看是兩個方面,實則上是互爲表裏。他的自高,是自己堆砌起來的,不是社會公認的,他渴望得到別人的尊重,但在封建社會里,一個殺豬的,動不動就晃起油晃晃衣袖的屠戶,哪來的尊重呢?得不到別人的認可,那就自我認可吧,至少可以在女婿面前秀一把。一旦范進中舉,地位令非昔比時,胡屠戶內心深處的自高就轟然倒塌,自輕自賤就會不由自主的冒出,他的市儈小市民的嘴臉也就暴露無遺。自賤始終是他心頭永遠的底色。(3)胡屠戶的可笑之處還在於他能自嗍,不怕難爲情,甚至自己打自己耳光的話他都能說出。例如范進中舉前他罵范進是現世寶,尖嘴猴腮,爛忠厚沒用的人,不三不四,就想天鵝屁喫!如今癡心就想中起老爺來。把他罵得一錢不值。等到范進高中舉人時,他立馬改變口風,大讚特贊起來,稱呼范進是賢婿老爺,是天上的星宿,就是城裏頭那張府、周府這些老爺,也沒有這樣個體面的相貌。瞬間把范進誇得像一朵花一樣。乍聽起來,這樣一個對比鮮明、反差極大、自相矛盾的就是兩個人啊,根本不可能劃等號,但是在胡屠戶的看似自嘲中他們就完美地幻化爲一個人了。文中的胡屠戶說了許許多多的話,其中有一句最爲關鍵,是他種種行動的樞紐,也是他種種醜態的核心。—“我那裏還殺豬!有我這賢婿,還怕後半世靠不着也怎的?”就是這句話,就是一個“靠”字,泄露了胡屠戶所有的心機,他的卑躬屈膝、市儈冷漠、滑稽可笑都在這裏了。靠,是他全鄙的行事準則。靠不着則罵,靠得着則捧。總之,虧本買賣不做。

5.范進的“好了歌”——由《范進中舉》的一個情節想到的:范進的墮落還表現在他對胡屠戶態度的變化上。前倨後恭的胡屠戶固然可鄙,但范進很自然地接受其“賢婿老爺”的稱呼,在內心把長親岳父當奴才的做法顯然不是忠厚之舉。胡署戶固然在范進中舉前肆意地侮辱范進,但也的確幫助過范進,儘管這種幫助大多是出於無奈。范進進學,只有胡屠戶來賀。雖然胡屠戶高高在上地教訓着范進,但是也讓范進一家喫上了平時很難喫到的豬大腸。“歷年以來,不知累了我多少”,此雖誇張之語,但也表明胡屠戶曾多次板迫接濟范進。范進找胡屠戶借錢參加鄉試時雖然遭遇痛罵,但胡屠戶卻在痛罵中透露要幫范進“尋一個館”以養活全家的意圖。這顯然也是胡屠戶的好意。“衆人都笑起來,看着范進洗了臉,郎中又拿茶吃了,一同回家。範舉人先走,屠戶和鄰居跟在後面。屠戶見女婿衣裳後襟滾皺了許多,一路低着頭替他扯了幾十回。”范進先走,岳父胡屠戶跟在後面。在中國傳統文化中,衆人行走的先後順序體現着他們的社會地位。地位最高的走在最前面。這個細節表明范進二經把自己當老爺,把岳父當奴才了。范進中舉後,胡屠戶的心理是複雜的。他既高興又害怕。高興是因爲將來有可能依附女婿,在女婿的榮華富貴中分一杯羹;害怕是因爲擔心女婿會計較他之前的言行。以中舉後范進的情商來看,他對胡屠戶的心理應該心知肚明。如范進對胡屠戶稍有孝順之意,感恩之情,當胡屠戶一路低頭扯他滾皺的衣裳時,范進應該禮貌地制止,並儘快讓他心安。任由岳父低頭扯了幾十回,就是把岳父當下人、奴才的心理。因而,當回到家,范進拜謝胡屠戶時,胡屠戶仍然“再三不安”,心中的恐懼感仍未消除。我們不難發現,范進對胡屠戶的稱呼也由中舉前的“岳父大人”改爲“老爹”了。從前文鄰居稱呼胡屠戶爲“胡老爹”來看,“老爹”這個稱呼在當時是晚輩對一般長翠的普通稱呼。兩聲“老爹”似乎是范進向胡屠戶宣佈,你僅僅是我的奴才,我可以在你跟前“裝大”了。對接濟過自己、“醫治”好自己瘋病的親人尚且如此,更不要提其他人了。中舉前那個忠厚誠實、重情義、知恩情的范進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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