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出生到現在一直都在這個破舊的房子裏生活着,馬上就要20年了。
這個房子是姥姥姥爺家的舊房子。
在他們搬回村子裏之後,我們住進了這裏,之後又算是買下了這個房子吧,總之就這樣住下來了。
在這之前,父母曾經蓋了一座房子,但是並沒有住太久,就租了出去。
租金也只有一年兩三千塊錢,這是近幾年的租金,以前的應該更低。
應該是爲了方便我們上學吧,我們才搬到了現在的這個房子。
我到現在的一切生命記憶都是在這座房子裏發生的。
我從這裏學會說話、走路,我在這裏和小時的玩伴玩耍,我在這裏磕磕絆絆。
無數個早晨,我從這裏出發,前往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
無數個夜晚,我揹着書包和作業回到這裏。
我在這裏,和父母有過爭吵、矛盾,
我在這裏,有過孤獨、惆悵,
我會爲了上學遲到一邊抹着淚水一邊背起書包,
我會爲了考試考了第一名而歡快地跑着回家,
我在這裏的無數個夜晚,伴着樹梢上的蟲鳴鳥叫入眠,
我在這裏的無數個清晨,隨着淋漓的大雨醒來,
我曾經在這裏,因爲思念那個女孩而無法入眠,
我曾經在這裏,因爲對未來的希望而躊躇滿志。
我曾經埋怨過這裏,
二十多年來沒有一點改變,還是二十年前的破磚舊瓦,
我曾經羨慕過同學們的小區樓房,
但是必須承認的是,
這裏住着我的前二十年,
我的靈魂的相當一部分已經和這件破舊的房子融爲了一體,
無論酸甜苦辣,
都在這裏發生。
無論快樂還是苦惱,無論寂寞還是興奮,
舊房子都見證了我,
見證了我的全部,醜陋與美好,善良與猙獰。
我討厭過這裏,但更多的還是愛。
尤其是當我大學後,開始長久的離開了家的時候,
我才發現,這種思念的深切。
就在我已成熟到不會再埋怨這房子的老舊時,
改變卻不期而至。
哥哥快要結婚了,雖然他們都在外地工作,
但是結婚還是要回老家結的,
自然老家這裏也需要一個新房子。
於是父母選擇了翻修原先那座我出生以來就從未住過的房子,
前前後後用了一年的時間,
終於翻修好了,雖然房子算不上多麼漂亮,但的確很新,
也比這座舊房子要漂亮許多。
很早之前,父母就說過,我們要搬進新房子的。
我起初不以爲意。
但是直到今天,2019年1月26日,我們終於搬家了。
說是今天搬家,其實由於傢俱大多都要購置新的,之前就已經都配置的差不多了。
這個舊房子,也沒有什麼值得搬過去的東西。
所以,我們今天只需要人過去就可以了。
但是,我這時才突然發現,自己並不願意離開。
我藉口早上懶牀沒有隨父母一同走,
但是中午時候就不得不去了。
我本以爲自己不會有這麼大的牴觸,
但是當我鎖上了舊房子的門的時候,
看着旁邊的那一片樹,
突然感傷不已。
我終於還是到了新房子裏,
打開門,
一些親戚早就到了,父親在忙着招呼,
母親忙着做飯。
我彆扭地換上拖鞋,看到母親在廚房操弄以前從未用過的油煙機。
我感到一種巨大的陌生感襲來。
就像是小時候和父母前往一個不熟絡的親戚家中。
這裏是我的家嗎?儘管都還是熟悉的面孔,
我卻沒有了家的感覺。
我脾氣早已變得很好了,我甚至記不起上一次的發脾氣是在什麼時候,
但是今天中午,
我罕見地發了脾氣,無緣由的。
草草地嚥了幾口飯之後,
我就又回到了老房子。
一路上,我只是感到一種莫名的失落與無助。
就像是2018年12月的那一天,
我被她拒絕時候的感受:委屈、難過。
我總是沒有理由地嚮往那種只存在文字中的純粹感情,
在現實中,我曾認爲自己接近於擁有完美的親情和愛情。
如果說2018年的拒絕打消了我對愛情的幻想,
那麼今天的這次搬家,無疑於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理想破滅。
老房子早已融入了我們,成爲了這個家的一部分。
如果說那一次是她離棄了我,
那麼這一次,我感到是自己,
背棄了老房子。
我又回到了“家”,只有我一個人。
我不知道自己能呆多長時間,
只是我還想陪一陪這個房子,
陪一陪我的前二十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