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計算機愛好者的不完整回憶(三十二)蓋房子的思考

  08年左右,老丈人要在農村的老院子裏面蓋房子,我們這些兒女只要沒事就去幫忙——實際上那段時間我大部分時間都是請假去幫忙幹活的。妻曾經跟我說過,老丈人很驚訝於我的表現,多次在背後誇我,大概就是我對很多建築相關的東西都很懂,幹活從來不瞎幹。老丈人原來是搞建築出身的,很倔的一個老頭,在幹活上很難聽進別人的意見,當然也就很難聽到從他嘴裏夸人,因此能得到他的誇獎自然是很高興。
  這次蓋房子,首先要對院子進行一下測量,然後規劃如何佈局,因爲有老房子在,所以要儘量佈置得合理。我測量完尺寸後用AutoCAD繪製了許多個方案,然後作爲建議交給了老丈人。老丈人是不太相信別人的,特別是在建築上,後來老丈人說我還不錯,測量的尺寸還是很準確的——我暈,連這個他也不相信別人,自己重新複測了一遍——實際上他不相信也是有道理的,因爲還真不是所有人都能拿尺準確的量出尺寸。最後在我設計的佈局中老丈人選了一個做了一些微調定稿。然後就是房子具體怎麼佈置,每間房多寬,前面進行佈局時只是大概給了一個佔地的圖紙,具體到牆多厚(牆壁多厚不是隨便決定的,有規定,主要是根據磚的擺放所能組合出來的尺寸來決定,比如三七牆還是二四牆)、地面多高都得在這時候進行確定。於是就跟老丈人嘮,把所有的尺寸都記住,然後又是用AutoCAD給老丈人畫了幾張施工圖。我在工廠就是搞設計的,用AutoCAD畫圖那是小菜一碟,圖紙畫得還是相對比較規矩的,門窗的表示也都還按照建築圖紙來的——我沒見過建築圖紙,只是在我很小的時候父親曾經教過我一次怎麼畫房子的圖紙,門應該怎麼畫,窗應該怎麼畫。這份圖紙老丈人表示很驚訝,總體上不錯,不過說我牆的表示方式錯了——他一說我就知道了,我直接用機械設計上的斜剖面線表示牆了,正常應該用磚牆和石子那種圖案表示,沒想到老丈人居然要求這麼嚴格,好,重新畫。最後的圖紙老丈人幾乎沒什麼不滿意的了,妻還特地用家裏的壓膜機把一張主圖給塑封了起來,這張塑封的圖紙不怕髒,也不容易損壞,放在施工現場非常合適。老丈人幾乎逢人便顯擺:老X,你幹了一輩子建築了,你見過這麼好的圖紙麼?
  然後就是劃線,這個工作我以前沒做過,不過老丈人一說我就清楚了。然後就是挖基礎,壘地基等,一般是老丈人和另一個老瓦匠幹,我和大舅哥等人打下手,做建築工地上所有小工都要乾的那些工作。從碼磚、篩沙、和灰、舀灰等等,雖然受制於身體多年不鍛鍊,可能幹活速度沒那麼快,不過每樣都乾得很好,不要覺得這些工作很簡單,給你2000塊磚讓你碼起來你還真就未必能行,篩沙子也是,不是用鍬把沙子往篩子上隨便一揚就行的,行行出狀元還真是挺正確的。整個房子在我的建議下最後採用的是混凝土房頂,當時我還給他算了一下如果用混凝土大概需要多少沙子、水泥、石子,相當專業了(百度麼,呵呵)。在與老丈人一起綁鋼筋的時候,老丈人還偷偷考我,看我是否知道鋼筋應該放在什麼地方。這個問題難不住我,房頂上的鋼筋應該放在混凝土的下方,而雨達(就是口上方支出來用來擋雨的一塊水泥板)和房檐則鋼筋應該放在混凝土的上方。我偷笑,居然還偷偷考我,很小的時候跟着父親蓋房子,那時候不是混凝土,一般都用預製板,在上預製板的時候就要注意把鋼筋的一面朝下,這樣纔會有強度,否則很容易就斷。
  在房子蓋完後老丈人曾經語重心長的跟妻子說了一大通話,主要內容當然還是很肯定我這個女婿的,甚至還說不知道我有什麼經歷(我猜大概是懷疑我當年是不是因爲生活所迫曾經去建築工地打過工之類的)。
  至於爲什麼對蓋房子這事瞭解比較多,自然要感謝我的父親。父親是一個瓦匠,極聰明的一個人,若不是文化大革命,可能不會只是一個瓦匠吧。很小的時候就經常看着父親幹活,偶爾還打打下手,基本上所有小工的活俺都接觸過,雖然幹得不多,不過人聰明沒辦法,幹過了就記住了。可能有人覺得這種小工的活還不是很簡單,大部分幹建築的農民工出去不都是幹這類工作麼。是的,這種小工的活是不需要太多技術和知識,但即便是給瓦匠舀灰的活(在我們這裏稱之爲Dao勺,就是用一個長把灰勺將地上和好的水泥灰舀給正在幹活的瓦匠),其實也有乾的好和乾的差的,小時候有時會聽父親與其他瓦匠嘮嗑談到誰誰舀得好誰誰不行,通過他們的談話,你就會知道該怎樣纔是一個合格的小工。瓦匠在把灰板上的灰都用光後,會用抹子敲一下灰板,這就提醒小工應該給他送灰了,那麼什麼樣纔是最好的呢?那自然是瓦匠剛敲完灰板回手接灰的時候灰勺正好到達灰板的上方最理想,瓦匠不用等,馬上就可以繼續工作。要做到這一點並不難,你只要時刻注意瓦匠的動作就行了,看他快要用完的時候就在灰槽中舀好灰,等他要敲灰板的時候起勺,當他敲完灰板回手的時候灰勺正好趕到,然後翻勺,讓灰落下。可是就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很多人完全不去想,根本沒想過一件事怎麼幹纔是最好的。應付一個瓦匠尚且不能及時,那麼應付三四個瓦匠的話,可想而知會讓瓦匠等多久。
  我第一次舀灰的時候只應付父親一個人,那時候也就十歲左右,前面提到的那些我都很注意,應該還算比較及時吧,不過還是挨父親批評了,父親批評我灰勺碰到他的灰板了,他說:你不能把灰勺砸到我的灰板上。一般人舀灰一定都會有這樣的習慣,在灰板上震一下灰就會落下。但父親批評我後,我一想也是,瓦匠都是單手端着灰板,如果舀灰的時候把灰勺砸到灰板上,瓦匠的胳膊會很累的。於是,灰勺提前翻,然後在灰板上方几釐米的地方猛然停住,這樣灰就會全部落下,而灰勺不會碰到灰板,瓦匠也不會受到灰的太大沖擊。根據我聽到父親他們嘮嗑談到的,有一個小工曾經一個人頂了7個瓦匠抹牆,說這個人後來幾乎都不擡頭了,就是玩命的一勺一勺的舀,全憑聽聲把灰送過去,那天把他是累壞了。能夠被誇獎的舀灰的小工沒有幾個,大概也符合什麼二八原則吧。
  
  我家是農民,菜農,從還沒上學就跟着母親去田裏種菜,上學後每天下學也要去田裏,週末則經常去賣菜。因爲父親是瓦匠,所以田裏的活就只有母親一個人幹,很是辛苦。每到大田農忙的時候我們全家還都要去姥爺家幫忙種花生、收花生、收玉米等等。總的來說,農活幹得很多。但只有一樣始終做得不太好,掌握不了訣竅——就是賣菜,雖然也總能賣得差不多,但明顯沒入門,至少不會吆喝,那時候也偶有別的小孩來賣菜,明顯比我和弟弟要強,實力有差距啊。所有的農活生涯在我考上高中結束,中考結束賣了一個假期的菜,是我最後乾的農活——後來偶爾幫忙乾點活不算,基本上農活與我的生活脫離就是在那個超長的賣菜假期之後。之後母親在市場租了一個肉攤開始賣豬肉了,一直到現在60多歲了還不願意停下來。
  我不想說喫苦是一種福,也不想說喫苦會讓人學到很多東西,我總覺得這二者未必就有必然聯繫。我確實通過那麼多的農活中學到了很多東西,如果家庭條件好一些,我覺得可能也應該還是會學到這些東西吧,當然如果條件特別好連父母都不怎麼幹活那種情況除外。我真的無法評估我到底真正從喫苦中得到了什麼,很多知識和技能與喫苦本身並沒有直接聯繫。比如我跟着三叔幹木匠活,就不算喫苦,但是對木匠工作的每一細節我也都知道了,除了電刨子從來不讓我用外,剩下的所有木工工具我都玩得比較溜;再比如跟着二叔幹一些金屬加工以及鋁合金方面的活,也不算喫苦,我也學到了很多東西,包括各種工具以及一些工程方面的思想。但我又隱隱覺得我從喫苦中必然得到了什麼,至於是什麼,不清楚。
  其實這本來是準備寫在非專業人士觀點中的文字,不過寫着寫着有點跑偏,所以寫到這裏的時候決定發在不完整回憶中了,這是一篇與計算機完全無關的不完整回憶,大家可略過不看——繼續邪惡,別人都看完了才告訴別人不用看。
  這段文字本來是要做爲非專業人士觀點中的一個支撐論據的,想要說明無論幹什麼都要知道怎麼幹纔是最好的,同時也想說明無論什麼工作都會有人乾的好有的人乾的差,而這與掌握知識多少有時候關係不大,主要看你是否真的用心去思考你的工作。更詳細的觀點會寫在非專業人士觀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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