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孤獨終老,而是跟那個使自己感到孤獨的人終老。
——題記
1
文慧把家裏的每個角落都打掃乾淨,確定再沒有需要她完成的家務後,終於願意坐下來休息一會兒了。
她倒了杯白開水,在沙發上躺了下來,她閉上了眼睛,一動也不想動。
屋裏寂靜得令人窒息,杯子裏裊裊上升的水汽似乎是這個空間裏唯一會動的活物。
幾縷發黃的暮光透過窗外的阻礙突然照了進來,堪堪照在文慧身旁的茶几上。
文慧睜開眼,她望着光束裏上下浮動的微塵漸飄漸遠,忽地咧開嘴笑了。
是否在鄭東眼裏,她也是塵埃一般的存在?
塵埃還能全身而退,她呢?
文慧開始懷疑自己的初衷了,她短暫的離開真的能讓鄭東看到她的存在與付出麼?
文慧煩躁地閉上了眼睛,她不想再想起鄭東了。
就算鄭東壓根就不在意她的消失,她也可以趁着這個機會,從他的生活裏,徹底走出去。
只是走出去,再回來就沒那麼好看了。
兩行清淚從文慧的眼角流淌出來,又迅速地消失在了鬢髮之間。
她的眼淚,就像她的悲傷一樣安靜。
縱使心潮如洪水,被圈在胸腔間翻湧叫囂,她也只是輕闔着眼睛,彷彿睡着了一般。
只是空氣裏偶爾傳來的吞嚥聲是那麼艱難與冷澀,她像一隻找不到出路的困獸,在一株大樹旁無助的抽泣。
2
文慧在沙發上躺了很久,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屋裏黑黢黢的。
鄭東依然沒回來。
她決定在出走之前的最後一晚,放下所有矜持,主動聯繫鄭東。
【在麼?
嗯。
怎麼還沒回來?
在加班。
還回來麼?
嗯。
那我等着你。
嗯。】
鄭東給的迴應一如既往的簡潔,簡潔到文慧感受不到一絲的愛意。
他是用呼吸來回應她的麼?
今天之前,在她講過的所有的話裏,她的每次滿含愛意與寵溺的注視裏,她做過的所有的事情裏,有沒有一件,有沒有一次,有沒有哪怕一刻,曾經落在鄭東心裏,泛起過一絲絲漣漪?
文慧不甘心。
【鄭東。
嗯。
我走了你會不會想我?
嗯?
你會想我麼?
嗯。
那我明天就走了。
嗯。】
文慧關上手機,她看着被收拾得一塵不染的房間,恨極了自己。
都決定要走了爲什麼還要收拾房間?
他既然不在意她的離去,她爲什麼還要爲他考慮得這麼周全?
他憑什麼這樣對她?
他怎麼如此冷靜,是因爲自信她離不開麼?
文慧氣得手發抖,她恨自己如此不爭氣。
她要問個明白。
【鄭東,你還愛我麼?
嗯。
那爲什麼我感覺不到呢?
你怎麼了?
我們離婚吧。
什麼意思?
我好累啊,不想愛你了。
別亂想,等我回家再說。】
關上手機後,文慧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了,她雙手捧着臉頰,哭了出來。
是剛剛說出去的哪句話打開了水龍頭,她的委屈與煎熬,一下子都湧上來了?
3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鄭東回來了。
他走到文慧身旁,蹲了下來。
【鄭東。
嗯。
我給你自由,好不好?你別困着我了,好麼?我們互相成全,不好麼?
不好。】
文慧不想說話了,只是眼淚又偷偷地跑出來了。
鄭東試圖抱住她,文慧卻發了瘋似的拒絕他。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文慧恨自己,爲什麼恨不起他?
她一聲聲地聲質問着,後退着,嚎啕着。
鄭東給的答案,她聽不清,也不想聽。
文慧如一灘軟泥癱坐在地上,她時而捧額,時而抹去眼眶裏的淚滴,哭哭笑笑,瘋瘋癲癲。
【你害怕了麼?
沒有。
怕不怕我發瘋?
你不會的。
鄭東,別再說愛我了,我無法控制自己,不去相信你,這狗屁的愛情,讓我變成了一條狗,一個影子,甚至一個瘋子,下輩子,就別見了吧。
你只是太累了,別多想,休息休息就好了。】
文慧放棄了。
她任由鄭東把她抱起來,放到牀上。
鄭東已經睡着了,那隻環在文慧腰間的手臂卻仍然緊緊地圈着她。
她稍微一動,鄭東便抱得更緊了。
一絲心痛襲上心頭,疼得她不敢大口呼吸。
所以呢?
她白日的決絕又成了一個笑話。
她絕望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