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碎異事之老宅深怨

故事發生在爸爸的一個戰友身上,是幾個人一次喝酒的時候講的,名字是真實的,姓都讓我改了。因爲太過久遠了,我只記得個大概,有些地方文字加工了一下。


段家老宅是名副其實的老宅子,經過幾輩人的修修建建增增補補,使它成爲了一個十三進的大院落。土改的時候,老宅也被轟轟烈烈地革了命,最前面三進做了學校,再三進開個旁門做了村委會和倉庫,再後面的幾進就鮮有人出入了,尤其是段家祖輩最早修建的幾進深宅,更是牆倒屋漏破敗不堪,除了一些鳥雀蛇鼠外,根本就沒人涉足。

陸祖根當年十五歲,正是雞飛狗跳的年齡,那天一時興起,在村裏的牛屁股後拴了一掛小白鞭,點着後可不得了了,那頭大公牛橫衝直撞撒開了歡,撞倒了一棵幹棗樹,撞塌了倉庫的一面土牆,村子裏大人叫小孩鬧,村長何步錦張口疾呼:“有特務分子破壞公共財務!”陸祖根看着牛鼻子裏汩汩流出的鮮血,不由嚇破了膽,那時候兩個村才共用幾頭大牲口,要是這頭牛有個三長兩短,他的一條小命都不夠賠。

陸祖根知道自己這回是闖大禍了,驚慌失措下爬進了段家的後宅裏。當時正是七月天的傍晚,宅裏的荒草比人都高,人一經過嗡嗡的蚊子直撞臉,他深一腳淺一腳地向最深處摸去,心裏只想着藏得越深越不容易被人發現,終於看見了一間有頂有牆的房子,陸祖根就走了進去。

這間房子雖然相對完整一些,但也是四壁漏風。地上一層黑呼呼的蝙蝠糞便,擡頭隱隱可見糞便的製造者正蠕蠕地掛在房檁上,屋子裏面有一張長條大桌子,角落裏還有一個大竈臺。聽說以前的段家非常富足,僕人家丁就幾十個,“罪大惡極地剝削奴役幾輩農民兄弟”,如此說來,這裏應該就是受剝削人民的廚房。陸祖根對自己所見的很滿意,有蝙蝠就意味着沒蚊子,有桌子就意味着有了牀,他折了幾棵高高的雜草,將“牀”上的糞便打掃掉,然後就躺了上去。

祖根頭枕着胳膊,眼睛盯着牆角漏進的夕陽,心裏盤算着等爹孃找不見自己,心裏着急擔心的時候他再回去,這樣也許就能躲過爹的一頓鐵鍬把,拿定主意心裏就塌實了,然後祖根就睡起覺來。

半夜的時候他被餓醒了,肚子咕嚕咕嚕地叫着,無奈地嚥了口吐沫,翻個身想再次睡去,可怎麼也睡不着了。此時屋裏並不太黑,月光熒熒地探進來,房頂上的蝙蝠撲棱撲棱地飛進飛出,耳邊的蟲嘶蛙鳴,把夜襯托無比寂靜……就在這個時候,遠遠的一聲“寶啊——”突兀地響起,祖根以爲自己聽錯了,不禁屏住了呼吸豎起了耳朵,又一聲“寶啊,你在哪呀?”證實祖根沒有聽錯,那聲音是一個年輕女子的,像是找不着自己的孩子了。祖根嘀咕着坐了起來,還有誰家的孩子也和自己一樣沒回去睡覺?很快那聲音就近了,“哪去了啊?怎麼會沒了呢?”聲音聽起來很是焦急,緊接着,一個人影就閃了進來,具體的模樣雖然看不清楚,但祖根仍很肯定這不是本村人,感覺上對方很年輕,也就比自己大個兩三歲。

女子也發現了桌子上的陸祖根,她急急地晃到祖根眼前,張嘴問道:“這的人怎麼都不見了?你知道他們去哪了嗎?”“嗄?”祖根一時沒搞清楚狀況,只是就着月光看到對方頭髮蓬亂,衣衫破爛,心裏有點沮喪——唉,原來是個瘋子!

女子眼睛黑黑地盯着他,嘴裏仍在絮叨:“你是新來的嗎?張媽呢,你看見她了嗎?我找她半天了,怎麼哪也找不到呢?”

“哦,你到底是在找孩子,還是在找張媽啊?”

“啊……孩子!我當然是在找孩子!哪去了呢?你看見我的孩子了嗎?”

“我剛進這個院子,對這根本不熟,我可沒看見你孩子。”

“我的孩子呢?這人怎麼就不見了呢?”年輕女子絮絮叨叨地轉身走了出去。

陸祖根這才注意到女子走路的姿勢有點奇怪,琢磨了一會兒才明白,女子走路的姿勢很像奶奶,而奶奶是裹了小腳的。而這個女子這麼年輕,現在村裏這個年紀的女孩好像都不裹腳了………越仔細琢磨心裏越發毛,陸祖根怕了。

就在這時,門口又傳來女子幽怨的聲音“寶啊寶啊………你在哪啊?”

陸祖根驚得一下翻到了桌子下面,人趴在桌子下面牙齒打顫。女子又一次進了破屋子,仍是那樣怪怪的走路姿勢,邊走邊喊着“張媽,你在這嗎?你把我的孩子抱到哪兒去了?”祖根的視線剛好可以看見對方的腳部,女子果然是三寸金蓮,一隻腳上還穿着糉子形的繡花鞋,鞋面的顏色已經模糊不辨,鞋後跟的位置更是磨穿了幫,而另一隻腳上的鞋已經不見了,層層的裹腳布磨得破爛不堪,一些地方已經露了肉,月光下看不十分真切,但祖根恍惚感覺女子腳上的肉呈現出糟糠蘿蔔的樣貌,上面好象還有蜂巢似的小洞……他嚇得咬緊了自己的嘴脣,惟恐劇烈跳動的心臟會自己蹦出來。

女子仍舊向前挪着腳步,發現屋裏沒人以後,就坐在大竈臺上低聲絮叨,然後就是哭泣抽噎,斷斷續續的聲音響在祖根的耳畔:“……人呢……人怎麼都不見了呢?”“孩子,你在哪啊?”“媽還沒好好看看你呢……嗚嗚……”“張媽,你到底去哪了?你說給孩子洗洗就回來……怎麼就全沒了呢?”

………………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陸祖根身體冰涼麻木,彷彿隨時都會凍裂崩碎的時候,遠處傳來公雞的一聲清啼,緊接着其他的公雞也次第鳴叫起來。那個女子擡起了頭,嘆道“烏婆婆該點名了……”,然後她站起身來,面對已經坍塌的竈臺,一低身人就不見了。

陸祖根一下子泄了勁,渾身癱軟地動不了了,十五歲的半大小夥子哭了起來。好不容易捱到天光大亮,他才爬起身來,最後看了一眼竈臺,那裏塌現出一個黑黝黝的洞,不過半尺見方……

回到家中祖根大病了一場,高燒十幾天左右,父親的鐵鍬把兒他算是躲過去了,而且接下來的日子裏家人對他都格外的好,魚、蛋這類稀罕貨他都喫到了,可祖根並不覺得慶幸,他寧願那天選擇按時回家,讓父親狠狠地拍一頓。他把當天晚上的遭遇告訴了家人,奶奶把同村的馬三姑請了來,幫他做了一通大法,折騰了整整一個晚上,事後媽媽給了人家整整半袋子棒子麪,還對馬三姑彎腰作揖的纔算作罷。

祖根心裏覺得馬三姑的法術一點用都沒有,可他不敢說出來,這次家裏人都爲他着急上火的,父親還被村長當衆訓罵了一頓,他可不想再讓家人擔心,經過這一遭祖根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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