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興島的夏天

編者:期末學生小作業裏寫得比較感人的小品文,拿出來一起分享。


作者:徐匯言

     那是2007年的盛夏,我隨母親乘車客渡到長興島,迎接我的是在家門前小路上翹首盼望的外婆。住了2天,母親告訴我她要回去上班,讓我這一假期就住在外婆家。當母親轉身離去的那一刻,我就意識到這個暑假必將與乏味爲伴。

      長興島上沒有電視、沒有電腦,甚至沒有我那個年紀可看的書籍,外婆整天忙着幹活,我除了做作業,沒有任何娛樂活動。外婆年輕時閒暇之餘的唯一娛樂方式就是打麻將,但時過境遷、早就放棄了,只剩一箱麻將牌在牆角立着。看我無聊,幹完農活後外婆便會將麻將牌從箱子裏倒出來,如數家珍地介紹每副牌的名稱和功能,教我如何打麻將。年幼的我哪裏聽得進去,在一旁的飯桌上自顧自地用麻將牌壘起了積木。每次擺碗放筷、收拾桌子時,外婆都備加小心,以防將麻將牌砌成的“高樓”碰倒,彷彿那已不再是單純的麻將,而是藝術的珍品。晚上乘涼時,我常常磨着外婆要聽故事,外婆就會給我講她的祖父協助八路軍過河,最後被日本鬼子射殺,慘死江中的往事。每當這時,我便抄起倚在門旁的掃帚,對着田裏的麥穗一通亂掃。等我扛着掃帚“得勝而歸”時,發覺外婆獨自就坐在藤椅上抹眼淚。我湊上前去,想安慰外婆,外婆卻找個藉口起身忙起了別的事。 

      長興島的晚上可不是好過的,蛙聲、蟬鳴聲連聲一片,寧靜的夜晚成了百蟲歡暢的演唱會,頭頂的吊扇吱吱嘎嘎地響着,卻好像怎麼也轉不快。我在牀上來回地翻滾,怎麼也睡不着。外婆則取出一把老舊的竹製薄扇,一下一下扇動起來,微風襲來、一股涼意頓時沁入心扉,清涼的微風中裹挾着竹葉的清香,原先令人躁動的蛙聲也顯得舒遠而綿長了,我美美地進入了夢鄉。半夜裏起風了,我下牀去關窗,卻驚異地發現外婆的手臂還像機械鐘擺一樣恆古不變地揮動着薄扇。我小心翼翼地抽去外婆手中的薄扇,外婆的手才一墜一墜地落下來。

    外婆年輕時的嗓音很好聽,是個唱歌的好苗子,但在一場變故中失去了去音樂學院就學的機會。老鄉常常稱讚外婆年輕時是清澈的小溪,泉水叮咚。如今,由於常年累月的操勞,外婆的聲音演化成粗獷的黃河,自帶回聲和共振。但外婆不屈於命運,每天勤勞地下地幹活,從不怕苦怕累。一日三餐,外婆盡心烹飪,採摘新鮮的蔬菜,把爲數不多的肉類製成營養而美味的佳餚,讓我覺得雖是簡單的家常菜卻是人間至味。 

      假期結束了,母親要接我回家了。我四下尋找,卻不見外婆的身影。這時,遠處傳來一聲嘹亮的吆唱,我循聲望去,只見外婆拉着一板車堆成小山似的菜瓜在緩慢地行走着。我急忙迎上前去,想在後面幫外婆推一把。外婆從板車上挑了一個菜瓜遞給我,菜瓜油亮亮的,讓我聯想到外婆辛苦勞作滴下的汗珠。一口咬下,飽滿的汁液在嘴裏律動,滿口香甜,我想菜瓜如外婆-般,外表平談無奇,內在卻迸發着別樣的風采。

      我還是要走的。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暉把外婆的影子拉得很長,外婆用滿是老繭的大手拉住我、反覆叮囑着:“回去要聽爸爸媽媽的話。”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外婆和我在長興島的記憶,好似一首潛藏於我心底的旋律,當千帆過盡、塵埃落定,仍在我的心頭淺吟低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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