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正能量去見鬼吧

繆可馨事件已經過去十多天了,今天才動筆寫這篇文章,一直怕我情緒激動站錯隊,過多闡述個人的主觀情緒。因爲有時候義憤填膺式的正義感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會讓本就棘手的問題兩級化。

讓我們回到那一天。


2020年6月4日,五年級小學生繆可馨,在兩節作文課後爬上欄杆,墜樓身亡。

據報道,繆可馨在其作文《“三打白骨精”讀後感》中,發出了“不要被表面的樣子,虛情假意僞善的一面矇騙。在如今的社會里,有人表面看着善良,可內心卻是陰暗的”的感慨。但其任課老師袁老師指責她的內容負能量太多,並在作文紙上寫下了“傳遞正能量”的批註。在此之後,這位僅有10歲的小姑娘,下課後,衝出教室,離開了這個世界。

可能有人會覺得繆可馨小朋友太過脆弱,有人說袁老師太可惡,輿論界的評判基本都是一邊倒,無可厚非,也不宜再去評價什麼。而讓人心寒的是家長羣裏對於正能量的重命名,對傳遞正能量齊刷刷的點贊,似乎根本不是在心疼這個可愛的小朋友在人間永遠的缺席,而是對她傳遞負能量的無情嘲諷。

盛大文學曾用一種浪漫主義的假設來形容文學的意義:

每個人都在寫作,寫作他的內心,寫作他對這個世界的感知,寫作他們的理想,他們的人生狀態,他們對這個世界紛繁複雜的想象。

故事是一種聆聽與表演的過程,我們曾在牀邊,在火爐旁,在陽光細碎的樹蔭下,聽過王子與灰姑娘的訴說,聽過離奇的航海境遇,聽過狐仙與書生的傳說。對故事的聆聽讓一個新的世界緩緩浮現,跳動的脈搏下是對自我和歷史的思考。

在故事的分享之中,不論是聆聽者還是講述者,都因對世界共同的包容,對爭議價值觀的擱置,而最大程度地獲得了對未知的美好想象。但繆可馨的想象,卻在《“三打白骨精”讀後感》後的批評裏,被碾得粉碎。

這也使得我們對正能量一詞不再抱有盲目的推崇,而是更加理性地看待事物的能量。也藉由理性,反而更加厭惡假借其名的罪惡。

這讓我想到了加繆的《局外人》,這個世界存在一部分聖母,覺得自己都是對的,然後自以爲偉大的惡意殘害與自己有思想認知不同的人。

所有孩子都應該是蠟筆小新,忠於自己的思想,勇敢做自己。對惡意之人,恭維誇耀,使其趾高氣揚,最後無地自容!

瞭解了世事險惡,才能以洞明之心豁達從容的爲人處事,這種承認世界不好的一面就是悲觀是傳遞負能量的謬論改停下來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看世界的瞭望塔,爲什麼非要別人的就非要跟你的一致的,不一致就是變態,就是越軌。

正的反面不是負,是偏執,是圍剿異端的

淺薄認知,是愈加狹窄的表達空間,是包容的缺失,是對單向表達的極端推崇,而最動人的正能量是見過世界最黑的一面,仍然會渴望光亮到達的地方,是自由地表達人間雜陳五味。

我不認爲繆可馨太脆弱,十來歲的孩子正在經歷他們第一個具有高度自我意識的“認同危機”時期,他們渴望與外界建立聯繫,與世界交手,但他們的思想並不完善,需要通過別人的認可與評價來認識自己。他們會有意識地對可供選擇的生活方式和興趣娛樂進行選擇,不斷的嘗試扮演新的社會角色,以此尋找能夠帶來社會肯定和心理滿足的自我意象。人們在相互有所反應、相互做出應答的關係中互相作爲人的鏡子而存在。而繆可馨,恰恰是人類最基本的心理需要——得到關懷與相互認可沒有得到滿足,加上特定時期對心理需求的放大,便極容易走向悲劇。



或許袁老師再多一點耐心或同情 ,就不會有悲慘的事了,如果她可以這樣說:寶貝,你說得是對的,但是這樣說有些讓人灰心了,世界上是有很多看不見的虛僞,但也有很多看得見得美好”,是不是可能跟生硬的“傳遞正能量”帶來的後果不同。

我們並不身處一個具有彈性的表達空間,扭曲的“正能量”所帶來的僵硬、暴戾的氛圍,正在不斷壓縮我們的表達空間,這種名“正”實“負”的能量存在,使我們不得不主動曲解自我的存在,放棄真實,放棄多元,接受類似話語對我們思維的規訓。

別因爲這個世界上沒有感同身受就擱棄了原本的包容,允許不同的觀點存在,允許不同的人生,別讓充滿戾氣和病態的正能量擮取我們的最想吐露的心聲。

希望繆可馨的死能讓那些溺在正能量毒害的深淵中的光大朋友們,得以自救,別讓下一個繆可馨被毀滅於這種正能量變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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