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吞》—微弱的星光

我以爲這是一個推理懸疑的故事,可它的每一個文字都告訴我,這是一個關於生與死,關於兩個人在黑暗中掙扎得遍體鱗傷,最後也沒能爬起來的故事。

她們是彼此生命的光,微弱卻永恆。
  
故事發生在一座北方的小城。一棟鬼樓,一棟老樓,還有兩間學校,將我們所有的人連接起來。
  
我從始至終都是旁觀者,從一開始到結束都是。秦理和黃姝的一點一滴都發生在我的周圍,發生在我的眼裏。
  
黃姝是一個比我們都大的女孩兒,漂亮得讓人多看一眼就會愛上。就像我所說的,漂亮是她最不值得一提的優點。
  
秦理是天才,比我們任何一個人年齡都小的天才。
  
但她們都有同一個身份,那就是“罪犯的兒女”。黃姝爸媽離異,從小跟着媽媽,後來媽媽練些歪門邪道的東西被四處通緝,最後逃得不知去處。秦理是死刑犯的兒子,父親在8.3事件中殺了太多人,被判死刑。
  
黃姝啊,我甚至不知道再次寒暄時,該以怎樣的開場白。我知道我們再無機會,不管是寒暄,還是擦肩而過,我們都再沒有這樣的機會。
  
我想要告訴你的是,你走後的第十年,秦理他也來了。你們找到彼此了嗎?我猜你們已相聚一起了,靈魂想通的人,不管在什麼樣的世界,你們總能看到彼此。
  
還記得防空洞下的星光麼?那天晚上你和秦理一起走在暗黑的防空洞看到的星光。
  
我們也去看了。
  
可那星光,是假的。
  
秦理也是假的,你們都好像是假的。突然走進我們的生活,又突然不辭而別。只留下刺耳的流言。
  
你走後的第十年,秦理也來找你了。你一定不知道,那個天才男孩兒,在得到你幾乎用生命換來的助聽器之後,卻沒再願意去聽這個世界的任何一點聲音。

“那聲怒吼,或者叫哀號,本應具有劃破夜空的鋒利,卻像個瀕死的生命一樣無力,沒有迴響,轉眼被黑夜生吞——那是來自一個無法訴說苦難的身體裏,最深處的絕望。”

秦理他口不能言,只能用十年的時間,和壞人同歸於盡。我本不想提起壞人的。你和秦理多麼美好,可我還是忍不住提起他來。
  
我以前以爲,一個人走了就是走了,但事實並不是。
  
你活在秦理的心裏,還有我和馮雪嬌,想起你來時,腦海裏總會有你美好的樣子。
  
後來我終於理解,相比於十二歲的秦理。我纔是真正的小屁孩兒,我也用了一次私心,哪怕是秦理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後我還是用了私心。
  
我用秦理的清白換了我的學業安穩,其實談不上安穩,我只是沒有膽子去年對那堆校長主任給我的懲罰。我卑鄙到用了把污濁甩到秦理身上,只爲了能夠留在育英中學。
  
而我一直自以爲不理解的東西,是你不喜歡我,也不喜歡別人,而偏偏和秦理形影不離。在你走後,這些事情,我才通通知道。
  
當我覺得我和你們一樣的時候,你告訴我,至少我有一個完整的家。這些都是你和秦理沒有的。
  
我愧疚,嬌嬌也不能釋懷。
  
防空洞下的星光是假的,太微弱了。你爲秦理換來的助聽器,灼壞了他的整顆心臟。十年的時間裏,他用自己的那天才一樣的腦子去找出壞人。但他沒有犯法,我知道他沒有,他最後把犯人交給警察了。你們都爲比此,燃盡了最後一點光,可那光亮不亮啊?你不知道,秦理也不知道。爲你們報仇的秦天也不會知道。
  
但他自己的,就在我和嬌嬌的眼前,從高樓一躍而下。
  
生活像是一頭猛獸,慢慢將你們吃盡。這頭猛獸將你生吞活剝,將秦理生吞活剝。偶爾也會來我的夢裏,讓我不能入眠。

後來我才知道。那些看似新聞一樣的,所有的驚心動魄的、平淡無奇的、相傳十年而不忘的,過耳如風不留痕的,都一定在有一個人心裏生根發芽。長此以往,芽拔尖兒,慢慢長成刺,變成刀,剜肉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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